可是若是通知了这边,得知薛宝钗还没有许人,那么就算薛宝琴之父和梅翰林再对心思,也不可能许婚。就算薛宝琴的父亲是个商户不懂,可是梅翰林身为读书人不可能不讲究这个礼。若说薛宝琴并没有许婚那也不对,因为如果是那样,这次薛宝琴上京就不是发嫁了,没个没下定就先出嫁的。
林黛玉翻来过去想不通,想来想去,那么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当初薛宝琴之父许婚的时候询问了薛姨妈,薛姨妈向薛宝琴之父说了谎,说薛宝钗已经许配出去,所以薛宝琴才定下婚事。那么由此而推薛姨妈所说的薛宝钗已经定下婚事,只怕指的就是贾宝玉。那是什么时候呀,只不过是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口头约定,至少三年前薛姨妈就已经那么笃定薛宝钗一定会嫁入贾家了。只可惜这次薛姨妈说漏了嘴。
薛姨妈撒这个谎,不仅仅是确信自己的女儿一定会成为贾家的媳妇,恐怕还是更好的借住贾府的势力威慑住薛家其他各房蠢蠢欲动的心思,不过也未尝没有炫耀的意思。再者,薛宝钗早已经到了标梅之期,花嫁之年,到了京里这么些年还没有给她定下婚事,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虽然贾府这边知道薛宝钗再等贾宝玉,可是薛家那边不清楚呀。
林黛玉一想到王夫人那么早就非常坚决的定下了薛宝钗做自己的儿媳,偏偏贾母非要拎出她在这边横插一杠子,难怪王夫人不管左看还是右看都看自己不顺眼,怪谁,谁让你碍着人家了呢!
不过薛姨妈和王夫人也轻松不了,经此一事,不管其他,贾母也对王夫人露出了一个态度:我知道你想让薛宝钗嫁进来,可是我没相中。你觉得我想把我的外孙女嫁给贾宝玉,你不喜欢她,觉得我偏疼自家人,总觉得薛宝钗哪都好。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孙媳妇就算不是林黛玉,也不会是薛宝钗。你不是觉得薛家的女儿好嘛,那么这次我就“相中”薛宝钗的妹妹了。你们自家人打擂台去吧!
贾母活了大半辈子,人老成精,锦绣能想到的她会想不到?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丢了个苦果给这王夫人和薛姨妈,让她们吞也不是,咽也不是,还显示了自己的大公无私,她可是精心挑选孙媳妇的。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贾母就把王夫人和薛姨妈的谋算给打破了,真可谓四两拨千斤!婆媳隐秘交锋,媳妇输得是一塌糊涂,完败!
按道理说,如果王夫人和薛姨妈依旧有着把薛宝钗和贾宝玉凑在一起的打算,那么她们当时应该严禁在场伺候的人把话传出去才是。只是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是愚笨之人,当时心里已经被贾母看中薛宝琴的事情给搅得一团乱,恐怕想不到此节,就算过后想到了已经晚了。再说就算王夫人和薛姨妈能封住跟在自己身边人的嘴,可管不住贾母身边的人。贾母倒是有着能力,可是出现这种局面是她乐见的,她怎么可能会管?
想到此节,林黛玉摇着头,笑笑,如此说来,凤姐又如何不会想到此节,那可是在下人的心中有着一万个心眼聪明伶俐的人。因此她当时的行为除了奉承贾母之外也是知道坐实了贾家曾经向薛家问亲,那么薛宝钗和贾宝玉的事情经此必然不谐,所以并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之说。自己还傻乎乎的觉得她说错了话,这怎么可能呢!不过凤姐就算再八面见光,终究不是王夫人肚子里的蛔虫,不能完整的猜透王夫人的心事,因此她的话说的不算错,错的是猜错了人心。
毕竟贾母和凤姐绝对会想不到,这姐俩还就是锲而不舍,也不顾什么脸面了,越挫越勇,最终真的得偿所愿。
贾府虽好非归处
锦绣收拾好炖汤的材料,将它交给小丫头,看着小丫头答应着接了过去,自在一边看着火开始炖汤。锦绣伸了个懒腰,走进里间一屁股坐在林黛玉的对面,叹道:“真是憋屈的慌,本来已经离了这,谁承想又跑了回来,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我们恐怕要在这过年了。”埋头把惜春央她裁的鞋样的林黛玉没抬头打到,话中带着一丝无奈。
啊!锦绣惊叫出声,仰头叫道:“要在这里呆上那么长时间,真要了我的命了。”又叹了一口气说:“姑娘离家﹝林黛玉一行将外面的宅子称之为家﹞这么长时间王嬷嬷一定不放心了,只怕已经按捺不住了,估计这两天就该过府来看姑娘来了。”
旋即眼睛一脸,用有些讨好的语气说:“姑娘,王嬷嬷来了必然不肯走,可是家里也不能没人主持呀,不然那些小丫头们都该没了王法,王嬷嬷留在这里,我回家去吧。”
“那恐怕不成。”林黛玉抬头,看着可怜兮兮望着自己,整个表情如同摇尾想要肉骨肉的哈巴狗一般的锦绣,语气淡淡的说:“前两天我就给妈妈捎了心,告诉她我这里安好,她不用过来,安心守好家,免得被贾府的人趁着我不在抄了底,毕竟我的东西都在那边。妈妈知道事情的轻重,自然不会留在这边,就算过来也不过看看我还是要回去的。你年纪轻,身份也不够,压不住贾府的人。”
随着林黛玉的话,锦绣垮下了脸,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幽幽的说:“可是我都想家了,想家里的每一个人,家里的一切,就连空气我都觉得想念家里免得,我觉得家里面的比这里的好多了。”
林黛玉看见锦绣颓废的样子默然无语,她又何尝愿意呆着这,可是自从贾府把她接过来,至今不见动静,仿佛自己就是被接过来小住一般,可是越是这样,自己越是走不脱,
锦绣看见林黛玉双眉紧蹙,愁容不展的样子,赶紧打个哈哈,转移话题:“姑娘,没事,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这里吃得好,穿的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不用安慰我,到底好不好你我心知肚明。”;林黛玉忍不住叹道:“并不是衣食不愁就代表好的,大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的锦绣点头赞同,轻叹一口气,“在这里我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在这里呆着我宁愿到珊瑚那里吃斋念经。”
珊瑚?听见锦绣提起珊瑚,林黛玉将手中的笔和剪刀放下,望着窗外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翠绿的湘竹,珊瑚也是个问题呢,总不能让她在道观里呆一辈子吧,可是怎么才能让她出来呢?
“妙玉师傅送姑娘的这枝梅花虽没有诗社那天宝二爷折回来的那枝大,不过花苞倒是不少,要是好好照看着,开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紫鹃一边给放在暖阁上的红梅换水,看着上面错落点缀着点点红梅花苞说。
红梅?妙玉?林黛玉的目光落在开诗社那天妙玉送的红梅,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皱着眉的舒展开来,不由得责怪自己,怎么早都没想到!
林黛玉低头想了又想,觉得可行,穿好衣服,披上斗篷,独自一人往栊翠庵走来。初始林黛玉对妙玉深有戒心,认为她可能是王夫人的一招棋,毕竟当初请妙玉到来的时候,王夫人可是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下来,以她的为人,怎能不让人怀疑。只是后面和妙玉接触过几次,林黛玉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就算王夫人曾经动过这个心思了,以妙玉的孤僻清冷也施展不开来。
走至山坡之下,淡雅的寒香扑鼻而来,望着栊翠庵门前的开的格外灿烂格外精神数十株红梅,林黛玉的心情也为之一振。缓步上山,远远地就看见了红梅树下妙玉窈窕的身影,她正在收集梅花上的雪。
妙玉也注意到了林黛玉的身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迎了上来,笑道:“远远的就瞧见了你,这次来可是来算计我的茶的?”一面说一面往里面相让。
“梅花开得正盛,前又下了那么大的雪,我算着你一定会再次收集,那么有了新的,旧的也不会舍不得了,那么干脆偏了我好了!”林黛玉笑吟吟的说,跟着妙玉并肩往庵里走。
两人来到妙玉日常起居的东耳房,妙玉也不相让,自顾取水泡茶。林黛玉解下斗篷放在一边,径自坐在塌上。
一会儿水开了,妙玉亲自沏了。递给林黛玉的依然用上回刘姥姥来时她和薛宝钗两个喝梯己茶时用的用的那“点犀盎”,妙玉则用她家常用的那绿玉斗,一时间室内茶香宜人,品时,口中更觉轻浮无比
林黛玉因笑道:“不到此处,不知何为茶也!”
妙玉笑道:“那只知道牛饮无知的蠢物喝了,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解渴之物而已,何谈茶之也!”
“你未免着相了。”林黛玉笑道:“茶本就是解渴之物,人家不过舍本逐源而已,他们心自天然,倒是上等品茶的道理。”
“怎么听你这话好像今日倒不是来喝茶的,而是和我打机锋的。”妙玉对于林黛玉的话不置可否,微挑着眉望着林黛玉笑道。
林黛玉笑而不答,指着窗外的红梅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偏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人则妄动,伤其身痛其骨。六道轮回中,贪嗔痴爱恨,烦恼三千欲砍不尽,七情六欲难断,皆是世间因果轮回。”
妙玉笑了笑,双手合十,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职非我执,空望天下事。”
闻言林黛玉摇摇头接道:“空了何时空?心念有种种!忘了何时忘?佛也念众生!明月当头照,苦乐入禅中!生性当自悟,阴缺何时休?”
闻言妙玉一愣,低头沉吟,似有所悟,久久才开口,指着梅花上的白雪道:“雪即是我,我即是雪。洁来洁去,才是干净!”
静静地凝视着一身高洁的妙玉,林黛玉才叹道:“既如此,岂不知圣人曾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且不知正居于鲍肆之地,怎能卓然于世之外?红尘俗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覆巢之下无完卵,师傅乃是方外之人,早已经跳出五行之外,何苦再沾尘埃,趁还没有落入淖泥中,还是趁早去了的好。”
林黛玉知道,妙玉虽然避居在栊翠庵中,但消息绝不闭绝,关于贾府的事情虽然有些极为隐秘的可能不曾得悉,单就明面上的能知道的绝对都知道。
妙玉也是出身大家,出家之后跟着她师傅走南闯北更是增大了眼界,这么些年她也应该见识了不少豪门权贵之家的兴起与覆灭,所以,对贾府的未来,再加上旁观者清,因此对于贾府的所作所为和未来妙玉虽不会像林黛玉那么清楚,但也绝对不会看好,只是她想不到贾府的倒塌会就在这两年内而已,可能觉得还是一件比较遥远的事。
虽然知道贾府的会渐渐衰落下去,妙玉没有出言提醒,一是因为她不过是客居在贾家庵堂的修行之人,身份不够,说的话根本没人听。真要说出来了,没准人们还会认为她对贾府有所不满在诅咒贾家。二是因为就算是贾府听进去了,可是却没有人能够站出来支撑门户,就和妙玉交好的贾宝玉担此重任。三则是因为她自认是方外之人,不理红尘俗事,不沾因果。
其实前两条归结起来就是一条,就是贾府缺乏眼光长远的有识之士。若是有见识卓越者,不待他人提醒就能看到贾府的危机,从而设法化解。就算因为当局者迷,一时看不到,经提醒,也能醒悟。归结为四个字,就是后继无人。
至于妙玉的将来,她认为自己并不是贾府的人,贾府的好坏与她并没有多大干系。只是妙玉忘记了,她虽然出了家,可是却居住在贾府里,到了贾府抄家灭族的那一天,必然会受到贾府的牵连,到那个时候谁会管她是不是贾家的人,自然是宁肯错抓也不能错放。这个道理以妙玉的聪慧自然能够明白,但是却一直没有想到,可能是因为身在局中的缘故。
妙玉一怔,呆了一会儿,突然向林黛玉双手合十行礼道:“一语点醒梦中人,多谢。只是不仅是我就连林姑娘你也该去了,毕竟此处虽好,却也不是我们的归处。”
林黛玉苦笑一下,道:“我比不得师傅,终究身在红尘,心有挂碍,难以说去就去。”关于她现在等同于被贾府幽禁的事林黛玉并不想告诉妙玉。
“这么说,姑娘要做那擎天之柱,挽那将倾大厦不成?”妙玉睁着一双清眸注视着林黛玉,不禁说道:“林姑娘是真有大智慧大毅力,真是让人佩服,妙玉自愧不如!”
“可是说笑了,我一闺阁弱质,养于深闺之中,虽勉强有些小见识,可是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外人,谁又能肯听我说话呢。我也没有那般心力,更没有舍身为虎的坚毅,何况也自知并无补天之能。再者盛极必衰乃是天道循环,非人力可挽。滚滚红尘中那么多痴男怨女自有他们的造化和因果,我但求所作所为无愧于心罢了。”林黛玉喟然一叹,说道:“况且来也终须来,去也终须去。世间的事情本就有聚有散,聚散本无常,就让事事随心随缘吧。”
在这个皇权大如天,男尊女卑的世界,林黛玉就算是想做什么,她一个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的孤女也是有心无力,只能保证不牵连到自己,然后在保住自身的同时尽力而为罢了。两个人一番禅机打下来,妙玉也明白了林黛玉的意思,想了想,她也觉得除此之外这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我痴了,来即是去,去即是来,又何必如此执着,我着相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修行下来,这才悟了,这么多年我竟是槛外最大的俗人呢。竟比不得林姑娘身在红尘,心似明镜,怀有禅心。”妙玉深深的看了林黛玉一眼,缓缓的说道。
“人行于尘世,岂会不受凡俗琐事相扰,说到底,我也是不过一介俗人而已。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世事无常难料,我们都是局中人,不过依此时此刻自己的本心行事而已。”面对妙玉的赞誉林黛玉微微笑道:“只是既是要去,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免得耽搁的日久,沾了更多的因果,不过即已知道你要去了,敢问一声,可有归处?”
妙玉摇摇头说:“林姑娘言之有理,可是才刚经你的提点,知道这里不是久居之处,可是也不是说去马上就去的,毕竟还要找到归处才是。不知道林姑娘在这里可否提点一二?”其实妙玉只是客气的询问那么一句,她并不认为林黛玉一个大家闺秀,红尘中的人,会知道这些出家之人所在,所知顶多是贾府的家庙和交好的几座庵堂道观而已,可惜那些地点她都不能去。
“不敢当,不过小女子却有一点浅见想说给你听,至于意见正确与否还敬请指正。”本来就是为这来的,此时林黛玉自然不再藏着了,轻笑着说:“虽托庇于高门可保一时,难保一世。无论是朝代兴衰还是世家豪门,总有运终数尽之日。所以我认为修行之人,当远离富贵之家,还是到正规的道观中修行的好,这样的庵堂寺庙就算九鼎易主依旧被承认,虽然清苦了一些,可是却永保无忧。”
“林姑娘所说我又如何不知,可是在朝廷名下的庵堂道观又是那么好进的。只因我自小多病,虽有众多替身,皆不中用,这才亲入空门,本是带发修
黛玉新传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