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下只是一慢,左边那人手中大刀已朝她肩膀上砍了下来,叶莲根本来不及躲闪,危急中只觉后领一紧,竟硬生生被人从刀下拖了出去。跟着两枝羽箭从她两肋下一左一右唰地分射而出,一下子便将那两黑衣人射翻在地。
“笨蛋!”梅君舞的声音自脑后响起。
叶莲喘过一口气,还没缓过神来,却忽觉梅君舞揪住她衣领的手一松,跟着她便被狠狠一推,顿时便摔趴在地。随即便听梅君舞闷哼一声,好似受了重创,她心知不妙,翻身便爬了起来,抬头看时,却见梅君舞右胸处血淋淋一片,鲜血直往下流。
而他却浑然未觉,只铁青着一张俊脸一步步朝一个手举血糊糊长刀的黑衣人逼去,神情间有凶戾之色,一双眼发红,叫人望之胆寒。
那人方才趁梅君舞去救叶莲,暗中偷袭,所幸梅君舞反应的快,他挥刀砍来时一把将叶莲推开避让开去,饶是如此却仍晚了一步,被那人一刀砍中右胸。那人没将梅君舞砍死,便知凶多吉少,眼见他逼近前来,早已两腿发软,抖若筛糠,梅君舞进一步,他便退一步,终于再承受不住压力,蓦地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挥刀再次朝梅君舞砍去。
叶莲惊呼一声,举剑便奔了过去,却见梅君舞阔袖一翻,也不知怎样便将那人手里的刀抢了过来,回手一刀搠入那人胸膛,将他杀死。
至此所有的刺客都被干掉,梅君舞扔了手中长刀环顾四周,冷笑:“便派这几个草包就想杀了我,休想!”虽是如此说,然而胸口伤处血流如注,到底还是承受不住,身子便是猛地一晃。
叶莲扔了手中长剑,扑过去扶他,语声中带了哭腔:“师父……师父,你快坐下,我给你包扎伤口。”
梅君舞已有些散乱的目光慢慢转到叶莲脸上,手抬了抬却又垂落下去,咬牙道:“你这个笨蛋!”然后便直直往后倒了下去,他本就高大,自要比叶莲重的多,叶莲扶他不住,竟反被他拉得倒了下去。
叶莲扑在梅君舞胸口上,两手正按在他伤处,沾了满手的血污。她一骨碌爬起来,眼望两只血手,再看昏迷不醒的梅君舞,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师父……师父……你快醒醒!”
喊不见他应,推不见他醒,试试他鼻息却还有一口气。眼见他胸口血只是不止,叶莲再顾不上哭,撕开他身上衣服,检视伤处,竟是一条五六寸的长口子,自右肩往下到胸||乳|处,血肉翻卷,惨不忍睹。
叶莲翻出金创药一股脑儿倒在他伤处,又拿了件干净里衣撕开当绷带左一圈右一圈密密麻麻包扎好,那血才慢慢止住。
梅君舞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一天,他伤得重,叶莲也不敢轻易动他,在自己衣袋里翻出两颗伤药捏碎了一点点喂给他,中间喂他水,掐他人中,他都不醒。
叶莲心里急痛不已,奈何搬不动他,只好坐在那里等他醒来。
天色已晚,夜幕渐渐四合,天空升上半牙月,泠泠月辉泼洒下来,照着湖边这片草地。
到处都是死人,血腥气四溢,熏人中呕。叶莲抱膝坐在梅君舞身边,有一阵恍惚觉得他也死了,心里难过之极,眼泪便又流了出来,抽噎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害死了你……”
正哭得伤心,却听梅君舞有气无力道:“既然知道错了,那便做鬼下来陪我吧!”
叶莲“啊”地一声大叫,一跃跳起,跟着却马上蹲下去,抓住梅君舞胳膊一阵哭一阵笑:“师父你没死啊……你活过来了……呜呜呜……你没死就好。”
梅君舞慢慢伸手过去,握住她一只手,轻道:“我死了……你真的很伤心么?”
“嗯嗯……我我……我方才都难过死了。”叶莲一抽一抽地道。
“那薛棠死了……你也会难过么?”
叶莲抹着眼泪点头:“会……不管你们谁死了我都会难过。”
梅君舞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道:“把我袖袋里那个小盒子里的药拿一颗喂给我吃。”
叶莲在他袖袋里翻翻,果然翻出个小盒子,自里面取出一颗药喂进他嘴里。
梅君舞服了药,精神略略好转,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看见那裹得密密匝匝的绷带,不由笑了一声:“这是你包的?”
“嗯。”叶莲看他笑,总算放了心。
“包的真难看。”
“包伤口,又不是穿衣服……还要好看。”叶莲嘟囔。
“小叶莲——”梅君舞眼波变得温柔,朝她伸出左手,“扶我起来!”
叶莲“嗯”了一声,便欲弯腰扶他起来,谁知他手臂一抬,竟一把搂住她脖子。叶莲猝不及防,一下子扑倒在他胸前,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吻住。
许久他才放开她,望着她微微喘气。
叶莲满脸通红,低着头只盯着他胸口的伤看,嘴里嘀咕道:“才好就……你看伤口又裂了……血……血都渗出来了。”她着急起来,眼看绷带上有新鲜血渗出来,便又想找衣服来撕。
“别管了……”梅君舞拉住她胳膊,慢慢自己坐了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能行吗?”叶莲担心地问。
梅君舞笑着摇头:“死不了。”
月色宜人,叶莲一边肩膀背包袱,另外一只手还要扶那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大男人,走得极慢。
走着走着,梅君舞便趴倒她背上,抱住她脖子道:“干脆你背我好了。”
叶莲果然便试着要背他,折腾了半天也背不起他,倒弄出一身汗来,只得道:“我背不动……”
梅君舞笑道:“那我抱你好了……”
“不行,会把伤口崩裂的……啊——快放我下来!”
叶莲虽是婉拒,梅君舞却不领情,一弯腰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大步朝前疾走。
人质
因怕梅君舞崩裂伤口,叶莲并不敢挣扎,只嚷了几句,便乖乖伏在他肩膀上不动。
其实叶莲本就生的娇小,身子又软又轻,扛在肩上并没有多少分量。只是梅君舞受了伤,气力便有些不济,扛着她走下一个山坡便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叶莲看他微蹙了眉,额上隐约有汗珠晶晶闪亮,总担心他的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忙问:“师父你……很疼吗?”
“嗯,很疼……”梅君舞眉头舒开,侧脸望着叶莲弯了嘴角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指着自己的嘴道,“不如你亲我一下,便不会疼了。”
“不……不亲……”叶莲想不到他这个时候还能如此不正经,一时无语,脸上发烫,着实有些羞恼,怕他真的会胡来,忙背着包袱慌慌张张地跑开去。
梅君舞跟上去牵住她的手,她挣了两下没有挣开,顾念着他身上的伤,便也就由着他。
“生气了?”梅君舞低下头,眼里含着笑意低声问。
“没……没有……”叶莲说完这话便后悔了,他都能这般胡来,她又为什么不能生气?于是小声嘀咕,“你……你总是戏弄我,一点也不像是做师父的人。”
梅君舞不以为然地抬抬眉毛,道:“我又不是老头子,干什么要那般古板无趣?”
二人绕着山坡走了一程,到了一条峡谷之中,叶莲看走的方向与来时之路大不相同,由不住疑惑,问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哪?不回去么?”
“不回去……”走了这许久,梅君舞虽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精神却明显不济,面色也因失血过多变得略有些苍白,说话时懒懒的,“咱们顺着这条峡谷过去,翻过山到南面去。”
“南面?”叶莲糊涂起来,“南面是哪里啊?”
梅君舞道:“南面便是昆山啊!你不是要去那里找丁冽他们么?”
“啊……这里不是昆山么?”叶莲惊住,跟着便醒悟过来,跺着脚抱怨,“你骗我!”
梅君舞“嗤”地笑出声:“我若不骗你,你能陪我来取冰悬蛛丝?”
“你,你……”叶莲气得说不出话来,甩开他的手埋头便往前走。
梅君舞在后道:“小心走错了路……那边密林里有野人,最喜欢捉你这般嫩嫩的小丫头。”
“我才不信你。”叶莲走得更快。
“啊呀,就在上面坡上……瞪着两只红眼睛看你呢!”
叶莲心道:“又骗人。”却还是禁不住好奇,抬头朝不远处山坡上看,一望之下果见两点红光在暗沉沉的林间闪烁。
“那是灯!”叶莲撇嘴,看来那山坡上有人住,“才不是野人……就算有野人,我也不怕……它敢来,我就……我就杀了它。”
“不怕杀人了?”梅君舞笑道。
叶莲眉心跳了跳,想起白日里那场血腥拼杀,垂下眼闷声不响了。
梅君舞上前摸摸她头发,若有若无叹了一声,拉了叶莲的手继续前行,一边道:“太晚了,我看那坡上有人家,咱们先去那里借宿一晚。”
叶莲点了点头,却道:“不知道大师兄、穆师兄他们怎样了?”
梅君舞没有作声,目光望向山坡上亮灯的那处,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方道:“别想那么多了,走吧!”
山坡上果然有户人家,木栅栏围成的窄窄院落里,搭着三四间茅草房子,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尚未入眠,听到外面有人叫门,便披衣出来开门。得知二人想在此借宿,便很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屋中。
“这位小姑娘是……主……先生的什么人?”老翁望着他二人,目中透出疑问,想来是在考虑如何安排住宿。
梅君舞坐在椅上很悠闲地喝茶,眸中含了戏谑之色去看叶莲。
叶莲脸上一红,生怕他会胡说八道,忙抢着道:“我们是师徒。”
“嗯,她是我的小弟子……呵呵……”梅君舞捧着茶碗低笑,笑得有几分暧昧。
一通忙碌后,叶莲被老妪带去了西首一间小木屋住下,梅君舞却仍留在那里同老翁说话。
“主上受伤了?”叶莲一走,老翁对梅君舞的称呼立刻便变了。
梅君舞脸色倏然暗下来,神色间大有痛楚之色,紧皱着眉解开衣袍露出血迹斑斑缠了许多绷带的胸膛,指着右胸处道:“挨了一刀,那小丫头只怕处置的不够妥当,你来看看。”
老翁面色微变,帮忙将他衣服脱下后,便小心翼翼将那些绷带剪开:“主上遇险,怎不发七星烟火弹求救?”
“阿蓑啊,你糊涂了,我那金可小弟派了一堆狗皮膏药跟着我,我若是发烟火弹为信,岂不是自曝行藏?”
“是我糊涂!”
老翁略有些尴尬,一边已将裹伤布尽数取下,露出皮肉翻卷,仍不住往外流血的狰狞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惊道:“怎地伤成这样?”
又细细检视一番,方端来盐水替他濯洗伤口,长舒一口气道:“万幸不曾伤到筋骨肺腑……”不一时老妪返回,便也洗手上前来帮忙,因伤口太长,便取了针来一针针将伤口缝好。
梅君舞眉头拧成个大疙瘩,疼得汗如雨下,太阳|岤处的青筋嘣嘣直跳,两手紧抓着椅子扶手,咬牙不吭一声。
“主上再忍一忍便好!”老翁不停地给他擦汗,一边却对老妪道,“阿簪,你下手也轻点。”
那老妪但笑不语,手底下却是飞针走线,不多时便将伤口缝好。
梅君舞微垂下眼看看自己胸口,伤处已经缝合好,活像一条大蜈蚣,好生难看。他不由一笑,冲那老妪道:“阿簪,你的手艺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老妪伸手在鬓边一抹,竟揭起一张面皮,显出晶莹如玉的另外一张脸来,柳眉秀目,眼波盈盈,竟是那日在雅喾部落与他纠缠的那名美貌女子。
“主上谬赞,阿簪生受不起。”阿簪咯咯娇笑,一双玉手却挑了药膏在梅君舞胸前细细抹下来,而后仔细裹上绷带,便放手不管,到一旁坐得妖妖娆娆去喝茶。
老翁无奈,只好接手下面的工作,端来热水替梅君舞擦洗了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衣服。
梅君舞瞅着阿簪叹气道:“阿簪,你这就不管我了?”
“我管你做什么?有慕容蓑服侍你呢!不成的话,还有你那小徒弟,嗳,我去叫她起来服侍你。”阿簪挑着细细黑眉,笑语嫣然,作势便要起来。
慕容蓑抬头瞪她一眼道:“胡闹什么?还嫌不够乱……”
阿簪面上微有难堪之色,气哼哼道:“主上都没发话,你逞什么威风?”
“闭嘴!”慕容蓑沉下脸来。
阿簪顿觉失了颜面,挥手便将手里的杯子朝慕容蓑扔了过去。慕容蓑一把将那杯子接住,要待发怒,却又顾忌梅君舞,沉了沉,忍着气将杯子放在桌上。
梅君舞手托下巴,看看慕容蓑,又瞅瞅阿簪,忽然笑起来,指着他二人道:“果然是天生的冤家对头……既是如此,改日我便把你两个分开,叫你二人这辈子也见不着。”
阿簪脸白了白,起身朝梅君舞屈膝一礼,道:“主上早点歇息,阿簪先告退了。”
“阿簪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坏了!”梅君舞冲刚刚关上的木门扬扬下巴,对慕容蓑道,“你得管着点儿才成……”
“主上说的是!”
慕容蓑低声附和,随即便转了话题,问道:“主上这次一入西肼便被人追杀,只怕是有人给太子殿下通了消息。”
梅君舞道:“嗯,他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恐怕在黑雕城布了眼线,上一次借着薛棠的手除了一批,看来还没料理干净。”
“其实主上何必亲自出来,主上与苏蛟龙是至交,有什么事写封信不就成了,何必冒这样大的险?”
“有些事情信上说不清楚,我必须到铁甲营与他面谈才可将事情安排的周密。”
慕容蓑叹气道:“几事不密则害成……还是主上考虑的周到。只是,主上要去铁甲营,难道还要带着那女孩么?”
“不带!”梅君舞摇头,眸光变得深暗,却问,“叫你们盯着的那两个人如今到哪里了?”
“估摸这两日便要到昆山,主上有什么安排?”
梅君舞闭着眼睛思虑片刻,缓缓道:“叫人跟紧点,等那两人到了,便想个法子把那小丫头带过去……”
“是!”慕容蓑答,心里却还是疑惑,忍不住问,“主上这一路带着那小丫头,到底是为何事?”
梅君舞睁开眼,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道:“这小丫头跟黑雕城小城主过从甚密,只怕不是一般的关系,也许有一日拿来做人质……却也不错。”
重逢
被褥都是新换的,没有霉味潮气,干净柔软,躺上去很舒服。
只是用料似乎太过讲究,毕竟这是在深山之中,一个普通的山中猎户家中能有这些上等丝绸绢缎委实叫人纳罕。
枕上有股清淡雅致的香味,倒叫叶莲生出种错觉,仿佛这并不是山中粗陋的木屋,而是在她明波湖叶宅的香闺里,又像是在小墨轩那间小卧房内。
本已疲惫不堪的叶莲这时反倒睡不着了,躺在软绵绵香喷喷的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知怎样便想起方才送她过来的那个老妇人。老妇人的手真是保养的好,光滑如玉,那么大年纪,手都没变得粗糙。她的眼睛也真清亮,黑白分明,一点也不见混浊,怎么做到的呢?
不知等自己老的时候能不能如此?
叶莲怀着这些疑问,渐渐就有些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睡了也不知多久,忽觉有人掀开自己的被子钻了进来,一只温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在她脸上揉揉捏捏,一会儿拨她睫毛,一会儿捏住她鼻子,最后便滑到她嘴唇上,细细摩挲。
“则敏,别胡闹!”叶莲恍惚觉得那是弟弟则敏,伸手便是一巴掌。
“嘶……”也不知打在了哪里?叶莲竟听到对方痛楚的吸气声,跟着便听梅君舞咬着牙在耳边咒骂:“死丫头下手好狠!”
叶莲脑子里跳了跳,蓦地睁开眼睛,借着透窗而入的淡淡月光,便见梅君舞捂着胸满脸痛楚之色地并头与她躺在一张床上。
“你——”叶莲瞪大眼睛,好半晌说不出话。
梅君舞皱着眉慢慢欺近,眸中光亮一闪一闪,“怎么这次叫则敏不叫薛棠了?则敏是谁?”
叶莲冲口道:“我弟弟。”
“你还有弟弟……”梅君舞对此饶有兴趣,慢慢伸臂环住叶莲细软的腰肢,“你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两个人脸对脸,离得格外近,他的气息灼烫炙人,一瞬包围住她。
叶莲一颗心顿时怦怦乱跳起来,忽然举起拳头在他胸口一阵乱捶,嚷道:“你快出去你快出去……”
只捶了几下,便听梅君舞“哎哟哎哟”叫了起来,叶莲这才想起他胸口有伤,忙收手停住,紧张地问他:“怎……怎么了?”
梅君舞捂着胸口苦着脸道:“不好,伤口只怕被你打裂了。”
“我……我看看。”叶莲瞄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梅君舞立刻毫不客气地宽衣解带,敞开衣服露出裹满绷带的胸膛给她看。
叶莲伸指轻轻触摸他右胸伤处,问:“还疼不疼?咦,你重新包扎过了……”她心里莫名地有几分不喜欢,隐隐有些怪他这么快便拆了她辛辛苦苦缠好的绷带。
梅君舞伸手握住她停在自己胸口处的手指,拿到唇边轻吻了一下,微笑道:“方才伤口痛得有些厉害,便拆开来重新上了点药,下次再上药你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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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上君舞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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