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8部分阅读
后她不再看他骤然明亮的眼,转过身,脚步轻捷的迎了过去。
“何医生,有人在找你!”小护士匆匆跑过来,笑眯眯地冲她挥手。“在院长室等了你好一会了,你快点过去吧……”
护士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锦书被她挽着胳膊,终究忍不住回头。隔着切换成透明的防弹玻璃,她看见他的惊讶和喜悦,看见他贴在玻璃上对自己使劲挥手,居然还无师自通的比了个心字。微笑浮到唇边,锦书无声的用口型说:“dukopf(德语,笨蛋)”
她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有人大喊:“dukopf!”
小护士惊讶的回头:“什么?”她只看见一片漆黑的车窗。
锦书险些磕倒在连绵台阶上,嘴角抽了抽:“没什么……走吧走吧。”
这句话,大概总算能把他的莫名奇妙的自责情绪抹消掉了?
小护士带她到了位于十四楼的院长室门前。幸好电梯可以用,否则大概她穷其今天也爬不上去。护士举手敲门,一个明朗愉悦的声音回答:“请进。”
锦书一听这个声音就想扶头。门开了,苏慕容笑眯眯地桃花眼露出来:“咦?原来是弟——”
锦书怒视他:住口!苏慕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笑着对护士道谢。小护士红着脸说不客气,乐滋滋的走了,他这才转回来,优雅的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锦书微微蹙眉:“是谁?”
“进去就知道了。”苏慕容诡笑,忽然趁她不备轻轻一推!锦书踉跄一下跌进门,还没来得及骂他,已经睁大了眼睛:“——顾老师?”
然后她看见了坐在窗前微笑的克拉莉斯。
“啊,容我正式介绍一下。”苏慕容关门进来,含笑道,“这位是瑞平长公主殿下。”
锦书喃喃道:“drcloris……”
瑞平公主沈介眉——也就是克拉莉斯博士微微一笑:“很抱歉此前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名字,我叫沈介眉。”她起身走向锦书,对她伸出手,真挚的说:“劳拉,你是我们的骄傲。”她的手温热有力,让锦书心里一暖:“我还能继续叫您博士么?”
“那当然。”沈介眉爽朗一笑,“我早就不习惯被称为殿下了,其实你可以直接喊我克拉莉斯。”她的眉目与沈家几兄妹都颇有相似,比起年轻一代的鲜活灵动,沈介眉的美是经过了千山万水云烟散尽的安然,看的锦书心生感慨。
“……我还是叫您博士的好,否则如果我爸爸知道一定会骂我没礼貌。”
沈介眉温煦的笑了笑:“你的父母会为你骄傲。因为他们培养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孩子。”言至此,她回头一笑:“小舅舅,想必你也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了?”
顾院士本来坐在椅子上悠然俯瞰窗外的无限云天,闻言道:“那是自然。”
苏慕容正在倒水,不由抬头嗤的一笑:“姑公您怎么还是这么厚脸皮?”
“臭小子!”顾院士竖起眉毛作势要丢过去一本杂志,“敢这样说你姑爷爷!”苏慕容笑着举起杯子跳开:“大侠饶命——”
沈介眉看着一老一小打闹,无奈的低头轻咳:“小舅舅,你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子曰七十从心所欲不逾距。”顾院士道,“你还不到舅舅的年纪,子非我安知我之乐?”他摇头晃脑的说,“阿眉,诲汝知之乎?”
沈介眉扶着头坐下:“……色难。”
苏慕容憋笑憋到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忙趁机对锦书道:“这位是皇家科学院院士、燕京大学终身教授、帝国医学会名誉副会——”顾院士拍桌:“臭小子,说重点!”
“您那么暴躁干啥。”苏慕容苦着脸说:“……他夫人是我姑祖母。”
顾院士满意的咳嗽一声,转向在一边默默黑线的锦书:“你家导师差点准备给你在整个医学院挂黑纱了,多亏我越洋电话前去阻止,约瑟夫那个大蠢货,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谢谢您。”锦书嘴角抽了抽,听到自己导师的名字被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真是无可奈何;转念想到沈介眉,心里不由一颤。她看向沈介眉时,却只见她容色安详,并无异样之色。
陈年旧事啊……
“我来这里,是为了安排本年度的传染病防治工作。”沈介眉不再理会神神叨叨的顾院士,温和的转向锦书,“顺便来这里见见我的两个侄子,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他们。”
苏慕容在旁边猛咳。锦书定了定神,纯良的微笑道:“知道。”
“那就好。”沈介眉点头道,“我本来还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想必阿晔也会以帝国有这样出色的人才而感到高兴。但他似乎一直忙于军政事务,我直到今天都还没见上他。”
除了点头,锦书不知道自己还该做什么,耳朵根有些发热;苏慕容在一边临风洒泪:“甚矣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沈介眉不明就里,疑惑道:“什么?”
苏慕容在锦书刀子一样的目光下坦然回答:“只是有感而发。”
“过一会,我们一起去灵堂致祭吧。”不再追问,沈介眉轻轻叹了口气,眉间露出倦色。“死国难者,我们做多少也不算多。”
苏慕容敛起了笑容。“我们正在向上院申请,为十四位医护人员追授彗星勋章。”他轻声道。“他们的家属此后均由院方抚养。我们还在争取回燕京举行降半旗国祭。”
沈介眉默然片刻,叹息道:“也罢。”
“这不够。”顾院士忽地插口道。“不说其中还有我的学生,就是医生们为了掩护病人而死,就有资格入英烈祠!”不再是挥洒自如嬉笑怒骂,他的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悲愤。“这一场无妄之灾,我也不管是哪一方的错,我只知道我前途无量的学生死了!”
锵然一声,锦书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
灵堂设在病房楼一楼西大厅。锦书陪着顾院士一行过去,只看见铺天盖地的白花。十四幅遗像挂在壁上,音容宛在,而斯人已逝。最年轻的一位只有二十四岁。依然是利落的短发、灵动的眼睛,色彩却已褪成单调的黑白。锦书弯下腰,默默地把一支白花放在许清如的灵前。耳畔回响着庄严沉郁的哀乐,她鼻子一酸,眼泪已落下来,只得悄然走到一边去。
沈介眉在灵前放下花枝,默然鞠躬。她转过身时微微一怔:“阿晔?”
“——姑姑?舅公?你们都在这里?”
沈斯晔这时正踏进门来,身后有人抬着一个巨大花圈。他看见姑母和顾院士,一怔之下快步过来:“您……”
“我来送送他们。”沈介眉黯然一叹,随即关切道:“你在忻都还要待多久?”
“还需要几天。”沈斯晔微微欠身。“姑母,容我把花圈献上去。”
巨大的花圈上墨汁淋漓,笔迹沉郁端正,是沈斯晔亲笔所题。他摘下军帽,对遗像深深弯下腰,肃穆的三鞠躬。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他直起腰,又肃立片刻才退开一步,立即看见了眼圈微红的锦书。
她目光盈盈,伴在他的姑母身边,四目相对时何需千言万语?他不禁对着她伸出手,却被锦书以一个轻微的摇头阻止了。一行人沉默的走出灵堂,被烈日一晒才缓了缓精神,相对无言。
此时已近正午,沈斯晔深深看了一眼锦书,欠身向两位长辈告辞。他下午还有公务,不能多做耽搁。虽然留恋锦书,但他离去的步伐并未有一丝犹豫。
锦书目送着他削瘦的背影远去,浅浅的弯起嘴角。
原来心里有所牵挂,是这样的感觉。
46天之南
五天之后。
夜色已深。沈斯晔放下笔,看着手边的报告,思绪却飞到了大洋彼岸。
锦书已经在今天上午乘机回国。大概就是去年的此时,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不会想到随意的出手相助,竟会成就今天的一段情缘。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他陪着她站在机场里等待登机,锦书必须从这里转机本土再回美国,他也没办法为她争得提前恢复直航的便利。空港尚未恢复昔日的繁华,偌大的停机坪上只有拖车来回,装卸一些军用物资,时不时刮来直升机翼带起的一阵旋风。锦书安静的靠在他身边,插着耳机听音乐。简单的牛仔裤娃娃衫,乌黑长发束成一束,望之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只从她依然平静的眸子里,谁也看不出她才经历过的一切。
小客机的机舱打开了。锦书背着双肩包,手忙脚乱的去掏机票。他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女孩子手里的瓶装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珠宝。静了静,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锦书,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锦书扯下耳机仰面看着他,眼睛一如初见时的纯净。他轻微的不安起来,还是继续说下去:“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而且我们也能……”脸上似乎在发热,稍稍有些语无伦次,“可能的话,我想……”
等待着回答的时候,他比第一次站在上院接受质询前还要紧张。在小客机的阴影下、广阔而空空荡荡的跑道上,他看见女孩子脸上晕开一抹淡淡的红。她微微的笑了:“好。”
那句话简简单单,听在他耳朵里,却只觉得如同天籁。他伸手握住锦书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本能的向后一缩,却被他紧紧握住。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不是以握手的形式拉住她的手,而在这之前,他强硬的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吻了她。
微微俯身拥住锦书的双肩,他在她犹有枫糖甜美的唇上印下克制的一吻。
“一路顺风。”
该庆幸这里没有认识他的人。
甜美的回忆到此为止。沈斯晔轻轻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边的文件上。
这是一份增加当地驻军的议案。身份所限,他不能参与到议案的讨论中,但这不妨碍有提出非正式建议的权利。他皱着眉头,心里默默计算着要增加的预算,眉心就像打了结一样再展不开。忻都已经成为帝国尾大不掉的担子,假如这次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不知道还有多少民意会支持?他这些天四处安抚民情,借着皇室的超然地位也缓和了军方与忻都本地势力的紧张关系,但这难得的和平仍旧是如履薄冰,根本的矛盾仍未解决,关系不知在哪天就会破裂。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感慨归感慨,该干的活还得一样不落地完成。
对于目前的殖民地而言,帝国是强硬与怀柔并存,而沈斯晔的身份注定他要以怀柔的姿态出现在公众之前。不论是视察华商聚居区、孤儿收容所还是伤员营,是紧握着失怙孤儿的手还是毫不顾忌地喝下难民营的水,是在断壁残垣中默立良久还是参加遇难学生的葬礼,这些举动无疑缓解了敌对气氛,其政治成熟度也让曾对他的能力心存怀疑之人刮目相看。一时间年轻皇储的声望扶摇直上,隐隐已有皇室第一人的架势。
罗杰对此曾有些疑虑,觉得他应该稍敛锋芒以免招忌。沈斯晔想了想,决定继续。
现在大概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
“……关于帝国政府的殖民地政策是否会有变化,请恕我不便直言。”
记者会几乎成了沈斯晔每日的功课,如今他的太极功夫比起去年又有了长进,当真是化力道于行云流水之中。
“诸位,我的职责并非解释内阁的政策,而是忠实的执行。”这句话引起了一阵轻微笑声,沈斯晔从容地说道。“我本人的立场并不重要,过去现在或将来都与内阁保持一致,所以他们不方便回答的问题,请恕我也不便透露。但毋庸置疑的是,帝国将引领忻都走向更好的方向。这一点,我可以做出保证。”
沈斯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仿佛吸收了高原的灵气,葡萄香气馥郁芬芳,支撑着他一上午应付裕如的精力。自二百年前茶种从中原引进培育成功,这种红茶就为帝国上层人士所青睐,沈斯晔也不例外。
今天的记者会超乎寻常的激烈,大概是昨天首相发布了最新讲话的原因。国内政局如今风雨欲来,内阁在在野党攻讦下岌岌可危,自保尚且不暇;记者们从那边得不到准确讯息,遂转而来围攻他。沈斯晔当然不能多言,但他素来好涵养,从容到几乎让媒体界绝望。
这时又有人举手,对一直没有公开露面的靖王提出质疑。沈斯晔侧耳听完,微微一笑:“家兄现在忙于昭阳慈善基金会的运作,因为幕后工作重要但琐碎,他家里又有两个月不到的孩子,所以无暇露面,还请大家谅解。”
这倒是不折不扣的实情。昭阳慈善基金挂在皇室名下,如今的名誉总裁和实际运作者都是沈斯煜。他看似过的悠闲,其实负责着整个忻都北部地区的免费药品供应,天天看报表看到要靠功能饮料醒脑提神。若以为他辞职后就在混吃等死,未免不公。
看了一眼腕表,沈斯晔微笑着建议:“或许今天可以暂时先到这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新闻署为诸位准备了有榄城风格的午饭。——好的,请把话筒传给这位记者女士。”
“——我个人的立场?”
“我个人的立场似乎并不重要,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请诸位记得宪法第一章的内容。我并非代皇帝陛下正式发表言论,所以恐怕不宜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
但他随即发现,在不肯善罢甘休的追问下,想全身而退似乎很难。
无声地暗自叹息一声,沈斯晔抱着文件夹站起身,推了下滑落的眼镜。“这位记者女士,在回答问题前我想再次重申,我并不具有表述立场的资格。所以在您拿到头条新闻的同时,我恐怕就要倒霉了。”
寂静里有轻微的笑声。但沈斯晔并没有笑。
“忻都目前的状况的确不佳,各种问题都有待改善。有些人因此觉得忻都应该获得自决权,但我并不赞同这种看法。”一直温和的语气忽然变成毋庸质疑的决然。“保留忻都殖民地符合帝国的利益,在这个前提下,才轮得到解决其他问题。”
这句话落下,他甚至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大概从此之后,强硬派的帽子就会扣在他头上了。沈斯晔如此想着,露出一点苦笑。
总算是结束了。
记者会在总督府西翼配楼举行,记者们从侧门出入,沈斯晔则有权使用直接通向主楼的楼梯。他带了一身疲惫从招待大厅出来,边走边想心事,刻意回避了罗杰不赞同的目光。他知道方才的举动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但至少是现在不想去面对它。
沈斯晔也想不清楚,一向明哲保身收敛锋芒的自己,为何忽然会有方才的一番强硬态度。直到“偶遇”一位面貌尊荣的老者,他都保持着无表情梦游状态。
虽然勉强算是姻亲,但双方显然都没有如何亲近的打算。祁冈本来还建议去他办公室小坐,被沈斯晔冷淡不失礼貌地拒绝了。
“殿下似乎不以老朽为然啊!”
“岂敢。”沈斯晔淡淡道,“伯爵阁下多心了。”
祁冈保养良好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几乎是立刻就被笑容掩住:“祁某是令怡那孩子的叔父,殿下若不嫌弃,老朽倒也能腆着脸枉称一声长辈。”
沈斯晔报以一笑,既没点头也没反驳。
“方才的记者会直播,祁某也看过了。”祁冈轻轻摇首,仿佛要表达自己的不以为然。“殿下似乎觉得,忻都就该在帝国的羽翼之下才能保全?”
“不过是小子一家之言而已。”
“老朽只怕殿下方才的担忧会成真哪!”祁冈有些刻意地重重叹了口气,“殿下年轻气盛,那句话不管怎样都有点欠考量,恐怕回去后少不了难为吧?”他满意地看到皇储眸光一闪。于是趁热打铁道:“老朽在上院也有些多年知交,殿下如不嫌弃,祁某可以为殿下活动一番,少受些罪也是好的,殿下意下如何?”
“伯爵阁下的美意,斯晔心领了。”沈斯晔却未如他想象的那般露出感激神色,闻言只是扬一扬眉头。“我问心无愧,质询与否都不重要。不过私自串联国会议员可是违宪行为,阁下以后还当爱惜羽毛才是。”
祁冈并非深沉之人,闻言顿时大怒!但念及眼前人的身份,只得强笑道:“……多谢殿下指教。”
“指教不敢当。”沈斯晔平静地一推眼镜。“与伯爵阁下共勉耳。”
他实在无法对这位前任忻都商会会长有什么好感。眼前这位富态尊荣的老者,年高是有了,望重却不见得。从哄抬忻都本来就不低的粮价到鼓动抵制帝国制造的商品,倘若其目标是民族复兴,还能赢得他一分敬意;但祁冈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己身利益。虽然一时无法断定祁冈的主动示好意欲何为,但他毫不迟疑拒绝了成为盟友的可能。
“就算是昔年的靖王,也不曾有殿下这么架子十足。”见他油盐不进,老羞成怒的祁冈终于冷笑一声,“还是殿下觉得自己的位置已经固若金汤了?靖王的前车之鉴,殿下慎记才是!”
“夙兴夜寐,靡不敢忘。”沈斯晔从容的说了句俏皮话,“斯晔亦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不知道我那侄外孙最近可好?”祁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隐约的恶毒。“嫡长孙偏居一隅,至今连祖父母都未曾见过,实在是不应该。总有一天,老朽拼了力气也要教这孩子回帝都去,免得在这蛮荒地界耽误了。到时候,殿下莫要阻拦才好。”
神色未曾一变,沈斯晔莞尔道:“这是自然。”
“靖王殿下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如果方便的话,殿下能否代为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