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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8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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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阁下。”终于不打算再绕圈子下去,沈斯晔微眯起眼。“兄长之所以闭门谢客,阁下难道还不明白其中缘由?”

祁冈哼道:“老朽自然明白,可靖王本人的意思呢?”

沈斯晔打断了他的话。“兄长的态度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线条优美的双唇毫无感情地紧紧抿起,既静且冷的乌眸里,隐隐透出一分不容侵犯的寒意。祁冈心里忽然一颤,不由开始后悔,是否话赶话说的太急。

此行他本意是要交好皇储,以图与以谢家为首的江南世族达成联盟,一时气盛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却把沈斯晔得罪的不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祁冈干笑道:“啊,祁某还有公务要办,请恕老朽先告辞……告辞了。”言罢匆匆逃也似地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沈斯晔轻轻一哂,顺手松了松领带,扭头走向相反方向的楼梯。

这种人,到底怎么混成忻都商界领袖的?好在祁冈并非他嫂子的父亲,而祁令怡自父母相继过世后,与祁家关系极淡,这时他在心里腹诽祁冈也不会有什么障碍。

想到这里,他几乎有些同情祁令怡了。被这种人利用的滋味,想必不太舒服。也难怪她的堂兄、祁冈的独生子宁可与家庭断绝关系投身独立运动,也不肯接手这偌大家业。

那位曾在堂妹婚礼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物理学博士其实为人颇为低调,而“亚穆纳河之子”的控制区是忻都难得破除了种姓制度的地方。据说那里军容严整秩序井然,虽然贫瘠却欣欣向荣,俨然是以忻都未来希望的形象在民众里悄悄流传。

一个很难对付的敌手。沈斯晔想。

但是却值得敬仰。

当晚他接到皇帝的电话,就记者会上表明态度一事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皇帝的咆哮在楼下都听得见,沈斯煜和抱着孩子的祁令怡不由面面相觑。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了?啊?显摆你看过几本书?”

“逞一时意气,图口舌之快,害的还不是你自己!”

“就算是大家都这样想,你也不能说出来!”

沈斯煜闭了下眼,微微苦笑。皇帝这种咆哮如此熟悉又陌生,听得他一时恍然。轻轻捏了把婴儿软嫩的脸蛋,他站起身,安慰有些不安的妻子:“我去看一看。”

他弟弟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沈斯煜走到走廊尽头无声地推门而入,才发现罗杰也一脸苦笑的站在里面,挨骂的正主倒是一片安然的在看原版书,对咆哮仿若未闻。设成免提的电话就在他手边,单看沈斯晔的表情,还以为他快要辟谷成仙了。

听到他脚步声,沈斯晔从转椅上讶然回首:“咦?大哥?”

沈斯煜忙示意他噤声。但为时已晚,皇帝的声音忽然一顿:“斯煜在你旁边是不是?”

“说我不在……”“让他接电话!”

沈斯煜默然良久,终于慢慢拿起话筒。这是他离家后,第一次与父亲直接交谈。

沈斯晔不便在一边旁听,悄然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书房外的走廊下是一片翠竹。夜风拂过竹林时,如有凤尾龙吟之清音。年轻的储君倚墙而立,终于流露出一丝倦意。他久久凝视着竹林,背影显得清癯落寞。看在文学青年罗杰眼里,全然是“忍剪凌云一寸心”的清冷孤寂。

不谢东君意,丹青独立名,莫嫌弧叶淡,终久未凋零……

“罗杰。”

出声打破了助理各种悲情的脑补,沈斯晔没有回头,他出神地俯瞰着窗外。

“我发现草地里有新笋,你去问问厨房会不会做?”

47五味

八月二十九日,在忻都驻军完成换防后,沈斯晔乘专机返回燕京。

在接近二十天的行程里,他扮演的角色涵盖了亲善大使、新闻发言人、盖章机器以及花瓶。因为必须要斡旋于势力之间加以调停,沈斯晔不得不与几位年轻女继承人共进晚宴。歌舞升平的宴会总是极尽奢华,但面对着烛光下含情脉脉地女伯爵、女侯爵们还要保持微笑,几顿饭下来,沈斯晔的胃几乎报废,只得随身携带消化药。

花瓶也就罢了,他还不想舍身当牛郎。有几次在饭桌上他甚至荒谬的恍惚觉得,如果他和她们上床就能解决殖民地问题,内阁说不定会把他推出来当作利器。好在他的贞操保住了,总算没有对不起锦书。

在燕京机场,他又不得不面对连成一片的闪光灯,虽然疲倦不已还是要微笑,回到长安宫时,已是下午三点钟。

雨后的宫殿群闪耀着金光,地上犹有水痕,空气极其清新。接见大厅里有丝玫瑰花的香气。沈斯晔鞠躬行礼,皇帝疾步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他半日,声音里有些波澜:“好,好……总算安全回来了……”

沈斯晔微微俯身:“儿臣幸不辱命。”

肩膀上被用力拍了拍,皇帝握住他的胳膊,良久感慨难言。

沈斯晔在事发当日早晨即主动请缨,并获内阁特准,随国防大臣一行乘专机飞抵榄城。临行前皇帝亲自到机场送行,他握着戎装的儿子的手,一时无言,只叮嘱一定要安全回来。这场意外的祸乱,倒成了修复他们父子关系的契机。然而代价却是如此惨重。

毕竟淡了太多年,即便是此时有所缓和,皇帝也说不出什么太柔和的话,静了片刻才缓缓问:“在那边怎么样?”

沈斯晔于是从身边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纸。“这是我的工作日志,大概分为政治、经济、军备、民情四方面,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把这些天的工作情况跟您汇报一下。”

“朕没让你说这个。”皇帝皱起眉头,迅即又舒缓开,“生活怎样?还习惯吧?”

沈斯晔点点头,从容一笑:“还好。”

皇帝沉默片刻。“……你哥哥呢?”

沈斯晔于座椅中欠一欠身,不疾不徐道:“大哥和家人的状况都很好,他请我代为转达对您的问候,也请您原谅他的不孝。”

皇帝哼了一声,微有愠色:“他也知道?不告而娶,他怎么做的出来!”

可他已经有后了。沈斯晔心想,不过面上并不露出。皇帝终究心疼长子,还是问起他的起居;沈斯晔便捡着能说的对皇帝说了些,重点描摹了他儿子如何可爱、祁令怡如何深明大义心向帝国,听的皇帝面有霁色,忽然想到长孙尚未命名,便道:“那孩子起名了没有?没有的话朕倒想了个名字。”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是不容反对。他拿过手边一个本子写了两个字。

沈斯晔倒有几分好奇,接过来看,却是“佑琨”二字。琨是美玉,“皓皓焉其与琨玉秋霜比质可也”,实在形意俱佳。他从善如流地吹捧了几句,果然皇帝满意的倚回沙发背,拿笔点了点面前的次子,笑道:“这一辈孩子是佑字辈从玉旁,等你有了孩子,朕再想个好名字给他。”

沈斯晔的眼皮一跳,已经预料到皇帝下一句话是什么;果然皇帝接着说:“你也不算小了,是不是该考虑娶妻生子承继后世?佑琨再怎样在血统上也有亏,正统的继承人还要靠你。”他说到此,对长子不免又有些恼怒。“他要是娶了苏家姑娘,哪会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好好的嫡长孙,他娘连个身份都没有……”

沈斯晔垂下目光,待皇帝止了咳嗽,方莞尔道:“父亲息怒,您不知道佑琨多讨人喜欢。那孩子一逗就笑,等到孩子大一点能坐飞机了再回来,岂不两全其美?”

皇帝静了静,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和:“也罢。她们姐妹几个小时候都爱笑,小华,嘉嘉……都是一样。”心情大好,他呵呵笑道:“阿晔,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沈斯晔这才把目光收回来,沉吟一下方道:“我想,还是拿到博士学位之后。”

皇帝捧杯饮茶的手一顿,抬头看过来:“你哪年毕业?”

“顺利的话是明年答辩。”沈斯晔一笑。“我已经提交了毕业论文中期报告的申请,但暂时还没获得导师的回信。大概开学回去,就能作报告了。”

“这么快?真没觉得,连你都要博士毕业了……好在你从小念书就好,也不用别人费心。那就毕业之后,横竖也不急这半年。”

又聊了几句他认为比较亲近家常的话,沈斯晔看见皇帝已经面带倦容,便起身告辞。

“急什么?”皇帝摆手道,“陪朕去花园里走走如何?”

沈斯晔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起身:“是。”

长安宫有东西两苑,分别是风格一中一西的两处庭园;经过历年修葺,这里已然是帝都有名的景区,参观要提前半年预约,每个月逢三六九限定区域开放。今天恰好是二十九,皇帝父子二人便避开了开放区,在西苑里慢慢走着。皇帝不说话,沈斯晔便也保持着安静,跟在父亲身后半步慢慢而行。

长廊顶上爬满翡翠珠似的葡萄,沈斯晔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目测一下高度,放弃。

“在此坐一坐罢,朕有些乏了。”

皇帝止住脚步。沈斯晔扶着父亲在栏边坐下,犹豫片刻还是恪守礼仪地侍立在侧。皇帝调匀呼吸,看他一眼道:“不用拘束,坐下吧。”

这条长廊正对着曲折的人工湖,视野与景致俱是极佳。廊外就是湖水,几只天鹅在湖光天色里悠闲地游着,优雅而高傲。沈斯晔微微放松了脊背,倚在石柱上。他感觉得到父亲在打量自己,只得微垂目光。片刻后,皇帝看向了夕阳下的粼粼湖面。

“这片园子当年在二战中被炸得粉碎。战后百废待兴,国库紧张,陆续用了三十年才恢复旧貌。”皇帝远远眺望着湖波,神色平淡如水。“我像你这般大时,湖边还是一片断井颓垣。”

“你们小一辈没见识过战乱,于国家而言是无上之幸,对于你来说则不见得多好。”

沈斯晔欠身道:“父亲请明示。”

皇帝将目光重新移到儿子的脸上。“身为储君,你怎么能说出上次那种冲动的话?”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还是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若是有心人抓住把柄发挥一番,你恐怕收场都难吧?年轻人有干劲是好的,可要时刻牢记你的身份才是!”

在他开始训斥时,沈斯晔早已起身,闻言却抬起了头:“——父亲此言差矣。”

皇帝瞪着他:“不是冲动?……你支持对忻都动用武力?”

“儿臣没有这么说过。”沈斯晔淡淡回答。“养虎遗患。我只是不赞成以往过于怀柔的政策。若非前几届内阁手段软弱,暴乱也不会发展到今日地步。儿臣方回京不久,对那边的情形还是有些了解的。”

皇帝微皱眉道:“朕不希望看到内战。”

“我也不希望。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斯晔颇为恳切地说:“父亲,只有您能对政局施加影响力,如果——”

“朕知道。”

皇帝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慢慢说道:“将来这江山是你的,到那时你再放手去做亦不迟。但到十几几十年后,君主制是否仍旧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沈斯晔只得沉默下去。这种敏感话题,他并不想接口。

“……说起来,你还是少了一份从容。倘若是你大哥,绝不会当着几十名记者这么做。”沉默良久,皇帝眉宇间多了些沉沉疲惫,倦然说道:“朕也无意对你隐瞒。如果他没有主动求去,储君之位你是争不到的。”

沈斯晔默然。皇帝站起身来,踩着落照慢慢向前踱步。“但不管是我还是你祖母,都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斯晔,你做的很好。”

沈斯晔笑了笑:“在榄城时,大哥给了我不少指点。”

皇帝似乎有些不以为意,一哂道:“你这孩子宅心温厚,你们两个又一直要好,也不用朕多心。将来你为君他为臣,也可辅佐左右。若是在几百年前,手无实权又为长,朕还真得为他图谋一番。”

——这要是在几百年前,君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就算是正牌继承人也一样,只怕早就得立刻跪地请罪。沈斯晔望着湖水耸了耸肩,心底有一丝不以为然,只做未听出皇帝借古喻今的弦外之音。就算不用皇帝嘱咐,他也一样敬爱兄长;话说的多了,反倒显出心虚来。何况他哥一向从容淡然,对名利哪还有半分执着?

皇帝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一前一后走到谐趣亭,沈斯晔正在打量开满枝桠的蔷薇花,皇帝已走进铜制亭中。从覆满碧草的山坡俯瞰下去,远远可以看得见石头砌成的曲水流觞,惜其未曾通水。沈斯晔立在父亲身侧,一时竟而有些出神,皇帝连叫了他几声才听到。

大概是儿子很少在自己面前不设防,皇帝淡淡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或许是感觉到了空气张力的松弛平缓,沈斯晔犹豫了一下,笑笑:“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和姐姐在曲水流觞那里放过纸船。将近二十年了,也不知道姐姐忘了没有。”

皇帝的神色柔和了一些:“朕记得。你姐姐一直都很护着你,也肯带着你玩。”

沈斯晔报以微笑。这大概是多年来皇帝和他的二儿子第一次非公事的交谈。时过境迁,让沈斯晔有点感慨,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皇帝眯眼看着夕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沈斯晔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在皇帝身边一尺远坐下,没有刻意维持只坐四分之一的端正坐姿。亭子是铜铸材质,又被烈日照了一天,皇帝有轻微的风湿症,坐在这里倒是胜似闲庭信步;然而沈斯晔觉得自己宛如坐在炭盆子上。

……他没有七成熟至少也是rare状态了。笞杖徒流墨劓腓宫,哪个也没有炮烙?

还在他默默地找寻站起来的借口时,眺望了半天暮云的皇帝慢慢地说:“这么说来,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倒是一直都能互相爱护,倒也不容易。”

“我蒙兄长和姐姐照料良多。”沈斯晔终于找到能起身的机会,不由暗自舒了口气。“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皇帝沉默了一下。沈斯晔也不主动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渐渐西坠的夕阳上。

在地球的另一面,此刻应该正是清晨。他所思念的人大概仍在沉睡。见过了恬静的睡颜,得到了等待已久的应诺,品尝过唇舌间的柔情,足以让他对无常命运怀有感恩之心。心情不坏之下,连皇帝的话中话都不介意了。

“……你一向不是个党同伐异的孩子。”皇帝终于接着说。“上次宝如出口不敬,已经被我训斥了一顿,你不用记挂在心里。”

从回忆里醒来,沈斯晔茫然了一秒才想起皇帝所指为何,心底不由叹气。“国事为重,我并没有记仇,父亲多心了。”

皇帝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眼底依旧一片清澈安详,只得怅然道:“当年是朕对不起你母亲,但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孩子,她大概也能安心。”

母亲是够安心的,安心等着加封皇太后,沈斯晔心底微哂一声。

“宝如那孩子心直口快,对你虽然有冲撞之处,其实内心是仰慕兄长的。”犹豫了一刻,皇帝探询的看向沉静的儿子。“她想向你学国际象棋,问我能不能代为传达——阿晔你意下呢?”

“下棋可以,但只有一上午时间。”出乎皇帝意料,沈斯晔颇为从容的答应了。“一来我并非是专业棋手,二来时间也不多,只能教她些基础。”

“那就好。”皇帝微微舒了口气,面部表情松弛了很多。“她虽与你不熟,但了解了你就会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丫头。怎么说,那也是你妹妹不是。长辈的恩怨牵扯不到孩子身上,你对嘉音十分照顾关心,分出一分给宝如,那孩子就能知足了。”他很愕然地看见次子颇为不敬地挑了挑英挺入鬓的眉毛。“怎么?”

“父亲,我只答应了教她下棋。”沈斯晔淡淡地说。“至于别的,恕儿臣难以从命。”

“你——”皇帝像是要发火,又咽了回去,放缓声音说道:“我不强求你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关爱,只想看见你们能和睦相处!为人君当胸襟开阔,连这个都不能应承给朕?”

沈斯晔敛下了过于锋锐的目光,唇边隐隐带了一丝嘲讽。“儿臣亦为人子,母亲现在还住在霖泉宫。”

皇帝一噎。

“倘若您放心不下女儿,儿臣可向您立誓。”沈斯晔向父亲看去,目光静如深湖,下有湍急暗流汹涌。“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只要与我的立场无涉,我保她一世安乐。但视若手足之类,请您原谅我难以做到。”

只要不出幺蛾子,姚氏母女完全不在他的关注之内。然而皇帝今日忽然提及这个问题,不由让他有些深思。皇帝紧紧皱着眉头,良久终于叹道:“也罢,终是各人缘分。能保她平安一世也好。我知道你对她们还心存芥蒂,这个朕也没办法。倘若你哥哥在,或许……”

听到这里,沈斯晔深深吸了口气,心底忽然涌现出了近乎恶意的负面情绪。但他总算能及时冷静,没有把那句“懿慈皇后已经去了,母亲至少还活着”说出来。

48春晖

所幸因为此前有反对党议员提出弹劾案,整个内阁险些翻船,直到如今还处在政治震动的后遗症中,倒没人特意来刁难他,沈斯晔在上院的质询于是艰难通过。把sn签名改成“与上院斗、与内阁斗,斗智斗勇;被媒体掐、被舆论掐,掐的销魂”之后,他的世界终于消停了。

夜里锦书在线上敲他:“……你遇到麻烦了么?”

沈斯晔端着杯红茶坐回电脑前,揉了揉眉心。“例行公事而已,不用担心。”

“那就好。”锦书仿佛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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