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44部分阅读
凉。”锦书小声说。“你还不休息?燕京都快两点了……”
“不晚。”沈斯晔微笑,也不解释。“求而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你说呢?”
锦书轻笑出声,愉悦忽然低落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她低低说,“阿晔……”他嗯了一声。锦书不自主地抓紧了被单。“如果我……我做错了一件事,你会怪我么?”
宛如等待命运的审判一般,锦书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心脏跳得又急又快。电话那边安静了刹那。她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了。被侵犯的时候,她只觉得惊恐害怕;事后退了烧、心智也清醒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如果真的因为不谨慎而被夺走了身体的童贞,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现在她已经无法原谅自己了。
“你做错了什么,让你怕成这样?”安静许久,那边终于有了声音。他仿佛在微笑。“你的错再怎么严重,也不会比我差点纵火烧了宗庙要糟。小锦,人非圣贤,谨记教训就可以了。我也犯过错,但是我现在不也好好的?所以别胡思乱想了,乖。早点休息,保护好自己,我还等着你回来好娶你呢。”
锦书几乎要哽咽了。她拼命地镇静着自己,尽可能平静地应了一声,与恋人互道了晚安。挂了电话,她才发觉自己颊上湿湿的,泪水沾湿了枕头。
在接近赤道的南国度过的第一个温暖夜晚,锦书把自己埋进松软的被子里,哭了。
104倾情(四)
挣扎着醒来时,天色已明。
锦书陷在枕头里,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接近赤道的珠岛的白昼,要比她长大的北温带城市长得多。果然,看时间才不到七点。可是天已经完全明亮。勉强坐起身,她困意未消地慢吞吞穿着衣服,心知自己的眼睛一定肿了。
昨夜挂了沈斯晔的电话,她伏在枕上哭的泣不成声,心潮激荡,渐渐累的入睡才罢。哭着入睡的结果就是此刻的眼皮凝涩,脑袋也宿醉似的疼。这样的烦乱不宁,已经许多年没有过了。下意识地握住颈间红宝石,锦书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心里酸甜微涩。一时鼻头又有点酸,一时又想含着泪微笑。
原来,愿将终身相托付,并不是一句泛泛的情话……
她懂了。
燕京大学的热带医学研究中心位于榄城,几个实验室散落在忻都各地,珠岛就是其中之一。从接近赤道的岛屿到极北严寒的雪原,帝国的疆域在地球仪上跨越五十纬度。而这里,几乎就是版图的最南端。这里的白昼与黑夜等长,夜色眧|乳|城还要宁静,只有几乎永不蚾5挠晟3趵词保锦书颇有些不习惯?br/
其实这里固然距离帝都千山万水、僻居帝国角落,却交汇了通衢两大洋的航线,沟通着东方文明与阿拉伯和欧洲世界。在大航海时代,这里才是地缘政治的焦点。只是时过境迁,昔日的光荣已被遗忘了,靠向世界输出茶叶与宝石,才能维持着昔日荣光。
至于工作倒是不繁重。顾老头带着她和自己的两个博士生,每天都去居民区走走看看。虽然炎热潮湿,幸而没有疾病爆发。他的威望倒是能把当局震住,于是药品的发放也很顺利。老头在省府坐不住,又不耐烦和官吏打交道,索性拉上一群学生,登上了去山区的火车。
铁皮火车油漆成鲜亮的橙红色,在碧绿如染的山间穿行。头等铺的乘客本就不多,锦书又是同行唯一一个女生,得以独占一间洁净的包厢。窗外风光算得上赏心悦目,草木欣欣生机盎然;路基下常伴着一道河水,只是连日下雨,奔流的水质有些浑浊。
铁路边连绵几百里种茶园,农人正在茶树间冒雨劳作,拼命地除去杂草。远处山谷石壁上还能看见残破的石刻佛像。这里曾经盛行佛教,但是昔日的鼎盛香火与虔诚信仰,在产业化链条的末端,早就为全球化的需求熄灭大半了。
目光拂过桌上一壶还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锦书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车轮驶过铁轨的声音在耳边隆隆响着,一如两百年来不变的节奏。她静下心读了一会儿书,火车驶出山谷,视野立即开阔起来。巨大的水泥堤坝拦住了河水,形成一个水库。一座小型水电站在树梢上露出一角。水位已经逼近红色警戒线了,雨还是淅淅沥沥下着。
“锦书?”
回过神来,锦书赶紧给推门而入的顾老头让出位置。老头在铺上坐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咱们再过半个多小时就要到了。你怎么样?”
锦书不答,起身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含笑给老头倒了杯茶。“您的茶还是放两块方糖?”
“正是。”顾老头满意道:“真乖。”
锦书手抖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老头抿了一口茶水,舒服地叹口气:“多亏带上了你,那几个皮小子不顶用……难怪人家都想要女儿,还是女孩子细心啊。”
锦书的眼睛狡黠地微弯起来。“抱歉让您失望了……这茶是火车供应的。”
老头摆摆手,一哂。“我说,沈斯晔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锦书一怔,没敢立即接话。老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也是个机会,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下。”他放下杯子。“你导师把你交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有些话没人告诉你,我来说。”
“我也算跟皇家的人打过不少交道。那不是你能随心所欲的地方。你这孩子心性简单,步步为营看人脸色的日子,你受得了?”逼视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子,老头一脸严肃。
“你嫁给皇储,世人对你的期望就是给他诞育子嗣。等你将来再有了儿女,你就再也走不出长安宫了!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你不懂人情世故。太子妃又是个受气的位子。真到了那一天,你后悔都晚了!我是你导师的老朋友,他为什么不好开口劝你,只怕你还不清楚?”
锦书唯有沉默。
“当年他和瑞平公主在一起,面对的是整个帝国的阻力。”顾院士叹气。“他俩都是理智高过情感的人。锦书,你是个好孩子,阿晔也是。可我真要劝你仔细想想,到底值不值得。”
姑娘沉默了许久。火车单调地驶过铁轨,雨势渐渐大了。
“顾老师,您说的这些,我其实都想过。”过了许久,她轻声说。“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还要放弃事业,假如我不爱他,确实划不来……可是我已经想清楚了。有得有失,我可能会遗憾,但是不会后悔。我应该能平衡好自己。您放心。”
顾院士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原来你跟阿眉一样——不,比她还犟……”他叹息着起身,胖胖的身躯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有些笨拙。“好。哪天你后悔了嫁人,就回来。我给你留着位置。”
锦书低头微笑,睫毛有些湿了。“谢谢您。我想,也许用不上了。”
浡林是个很小的城市,在本土,或许连城市都算不上。算上周围小镇,常住居民只有十万人,几乎所有的经济来源就是种茶园。连这所医院也是方圆几百里唯一一家,设施陈旧让锦书看的只想叹息。
到达的第二天上午,锦书冒雨跟顾老头去医院,驻扎收集病例。一直忙到午后,老头毕竟年事已高,只能伏案小憩。锦书轻手轻脚给他披上件外衣,蹑足出了门。
午后来问诊的病人并不多。大厅里弥漫着潮气,连墙壁的灰泥都氤出了水印。锦书从候诊室病人里穿过,去走廊一端的药房敲窗户。药房的女孩这些天和她混的相熟,嘻嘻笑着递给她创可贴:“又把手划破了?”
锦书笑,低头掏钱包:“是啊。”其实是她想吃刺猬果。
那种深红外壳、钢针直立的果子学名叫什么,锦书至今没搞明白。但是剖开外壳之后淡黄|色的果肉足以媲美鲜荔枝。在第一次不得要领地割破手指之后,她就学会把十指裹满橡皮膏了。
“让一下让一下!”
她拎着刺猬果施施然走回门厅,身后忽然有人吆喝起来。锦书赶紧侧身避开。一个粗壮的中年妇人搀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肤色黧黑的小姑娘。小女孩抱着个网兜,吃力地走着。经过锦书身边时,差点在滑溜的地面上摔倒。锦书赶紧把袋子一丢,一把拉住她胳膊。“当心!”
四目相对,小女孩忽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欢喜道:“……姐姐?!”
“——是你?”锦书也认出了那张小脸,一时又惊又喜。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这个偏居帝国一隅的医院偶遇故人,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她这时也想起了这家女主人曾说的话,便知道这家人大概是来珠岛做茶叶生意了。“那是你妈妈?”
桑蒂亚点了点头,亲热地拉住锦书的手。“妈妈要生小弟弟了,婶婶陪她来看病。”
锦书微笑,摸了摸她的脸。“你先去照顾你妈妈,我过会儿去看你们。”孩子虽然还有些依恋,但是很懂事地答应了,脚步匆匆地追了上去。
回去的时候,老头正睡眼惺忪地揉眼睛,光秃秃的额头印满了布料花纹。锦书仔细贴好创可贴,剥了一饭盒的果肉出来。老头尝了几块,幸福之余抚摸着肚皮哀叹:“要是我腰围能减一寸,我就请大家吃烤肉。”
锦书笑而不答,递给他叉子,免得皇家医学会终身名誉会长需要不雅观地动用手指。老头指天发毒誓:“要是减两寸我就请四顿烤肉,三寸就八顿——”
“老师您又陷进循环逻辑了。”锦书说。“那样吃完,您的腰围也得平方了。”
“……你这臭丫头!”老头恼羞成怒地咆哮。“敢嘲笑舅爷爷!”
挺好。她已经从“外甥媳妇”升格成“臭丫头”了,与沈斯晔待遇相同。顾老头或许是接受了她必将嫁给沈斯晔的事实,这些天也想开了,开始以舅公自居,不再端严师教诲的架子,一老一少倒相处的极融洽。锦书笑着在顾老头对面坐下来:“我哪里敢。”
“行了,别跟我客气,你哪有什么害怕的东西?”老头哼哼,“看你娇滴滴的弱不禁风,胆子可不小。人家女孩子这种天气都不肯出门,你倒好,撒丫子就跑到山沟沟来了。这点上到是跟阿晔没差。这么看你俩是挺般配的,就不知道将来的小孩会啥样。”
锦书装做没听见,低了头偷偷微笑。
下午她忙完工作,挤出时间去看望了桑蒂亚和她怀孕的母亲。与她同龄的女主人比起去年在榄城时要丰润了些,看来生活还不错。病房里十分嘈杂,气味不佳,加上那个胖妇人总是时不时地觑她,目光毫不掩饰地□。锦书有些坐不住,叮嘱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桑蒂亚咬了咬嘴唇,也跟出门,轻轻扯了扯锦书的衣角:“姐姐……”
锦书摸摸她的脑袋。这孩子比去年长高了,已经隐隐有少女发育的样子。她方才细心端详过,女孩虽然晒得黝黑,但手脚并无劳作划伤的痕迹。她轻声问:“你该上中学了?”
孩子点了点头,露出笑意。锦书轻轻松了口气。看来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糟。桑蒂亚平时少有机会与受过高等教育的温柔女性接触,孺慕之情溢于言表。看出她的不舍,锦书索性去买了两支冰激凌——不过是冰棍而已;于是一大一小就躲到了露台边,看着雨吃冰。
“姐姐,去年在我家那个哥哥去哪里了?”桑蒂亚吮着冰棒,仰头来看锦书。“他怎么没和姐姐在一起?他教我的数学题我都会做了。”
锦书微微僵了一下,勉强笑了笑。“……他在榄城有工作。”
“哦。”桑蒂亚有点失望,低头舔冰棒,含糊地说:“姐姐,那个哥哥喜欢你?”
锦书一下子被呛到了。擦去咳嗽出来的泪,她微微苦笑。“……你还小,不明白。”
“我都十岁了。”孩子有点不满,“我妈妈说她这么大都订婚了。”
原来连十岁的孩子,都能看出来那一切;她却一直懵懂不知,直到那个梦魇般的雨天……
桑蒂亚有点不安地看见,方才还温柔微笑的大姐姐此刻微微颤抖起来,满眼痛楚。她不安地唤了一声。锦书勉强微笑一下,不愿让天真的孩子看出自己的痛苦,问起她的念书情况。
“我每次都考第一。”桑蒂亚骄傲道,“爸爸说我会有出息。还说要我上大学呢。”
锦书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你爸爸妈妈都是好人,你可要听他们的话。”她拉起孩子的小手,走向大厅,苦笑着抬头看了看钟表:“回去,你妈妈该等急了。”
——第二天早上,锦书再去看望时,病床边已经放了一个小小襁褓。
女主人在深夜开始阵痛,一点多被送进产房,只用半小时就顺产下一个女婴。这是她的第五个孩子。她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显然临盆并未给她带来元气的伤害。胖妇人在旁边张罗着收拾行李,准备出院。女主人看见锦书进门,连忙要坐起身:“小姐怎么又来了?地方不干净,别弄脏您的衣服。”
锦书含笑道:“听说了喜讯,就来看看你们。”她走近过来。女主人抱起身边的小小襁褓,爱怜地摸了摸婴儿红红皱皱的小脸蛋:“这孩子不折腾我,生的也顺。”
婴儿在这时哭起来。她连忙解开衣襟给女儿喂奶。一面低声说:“可惜是个女孩……唉,总归是自己生的。”她爱怜地轻轻拍着婴儿,呢喃:“乖乖,乖乖。”
原来所有的女人,都会在做了母亲之后变得温暖。
锦书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悄悄离去。早晨难得没有下雨,空气里飘出泥土的味道来。一切都似乎正在变得好转。桑蒂亚坐在窗台上看书,冲她扬起一个可爱的笑容。锦书含笑点头,推门出去,想着去吃什么早餐。
但她并不知道,这时距离灾难的开始,只有十六个小时。
她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房间里一片漆黑。锦书惊坐起身,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清晰地砸门声告诉她这不是错觉。顾老头在门外大声吼她的名字,声音嘶哑:“锦书!何锦书!起床!”
锦书头疼欲裂,睡眼惺忪地跑过去开门:“顾老师……”她打了个呵欠,“怎么了……”
顾老头不顾的解释,一把拽住她,拉着她往梯跑去:“怎么了?!——发洪水了!”
半夜三点钟被大呼小叫的叫醒,锦书压根还在半睡半醒的迷糊着,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老头拉着她一路小跑,爬上了宾馆顶。被凉风冷雨一激、看见宾馆下已经看不见地面的积水时,锦书一激灵,顿时醒了。
这时候顶上已经聚集了更多人,一个个慌得乱窜。锦书只穿了睡衣,斜风冷雨一刮,顿时冻得脸色发白,困得头要炸开,全身哆嗦着恨不得纵身一跳。顾老头走到屋顶边缘,探头看了看,一脸担忧地走回来:“都淹到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旁边就有人插嘴:“八成是水库溃坝了!我看那个坝就不结实,早晚得出事!”这句话得到了很多赞同。“修那个水库,也不知道被昧了多少钱,修好了也没有屁用,城里还是天天限电!”众人更加赞同,这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有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直到有个人怯生生地说:“水库塌了的话……那西边的城区是不是保不住了?”
屋顶上忽然安静下来了。
然后,一直到六点钟天亮,顶上的气氛都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来气。
锦书裹着一个师兄给她的外衣,在烟筒边角落里抱着膝盖坐着,头疼欲裂,脸颊被吹的冰凉,但是这一次,她并不像去年那样害怕了。身边有师长同伴,一时半会儿似乎没有太大的危险。只要不塌,总能等得到救援。沈斯晔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拨通了顾老头的手机,听到了他们一行平安无事的消息。父母不知道她来了珠岛,也不会因此担惊受怕。
但是这种半夜三点起来逃难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
天渐渐亮了。
被困在宾馆顶的人们,这时才看清下惨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浑黄的泥水已经淹到了二窗户。水里漂浮着木板、家具、淹死的禽畜。唯独没有人。
青白色的阴沉天空下,昨天的小镇已经成了死的泽国。
锦书抱紧了肩膀,试图留住一些热量。在饥饿与寒冷双重夹击下,每一秒钟都变得漫长。每一声声响都能让人们充满希冀地看向街角,期待那里会出现救援队。但他们等来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有饥饿的幼童在母亲怀里抽噎着。大人们一片沉默。
这时候,被困水中的他们还不知道,通向浡林的三条公路一条铁路,已全数被冲断了。
太阳升起来了,湿漉漉地挂在天上。下了几个月暴雨之后,晴空终于姗姗来迟,却已经来不及了。阳光明亮的有些刺眼。积水打着漩涡,卷着锅碗瓢盆载浮载沉。
“丫头,你怕不怕?”
顾院士也疲惫的不行,在锦书身边撑着地面坐下来,连胖胖的面容都失去了昔日光彩。他的袖子卷起了一截,与普通老人无异。锦书轻轻摇头,笑笑:“我没事,就有点低血糖。”
“你不早说!”
老头嗐了一声,在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块巧克力糖来。看见锦书的讶然,他不好意思地讪笑:“这不是昨天忘了吃完嘛……就你一个女孩子,吃了。”
眼底忽然一热。锦书借着低头的功夫,飞快地擦去了一滴泪。“您吃,我年轻。”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顾老头不满道,“我当年可是长跑健将,比你——”
“飞机!是飞机!有人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