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我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孩那样,偷偷的将竹篾拿出来,递给水娘道:“姨娘,您看看里面是什么?”
水娘早就听见了竹篾里的动静,此刻更是眼眶发红,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抱住我的脑袋,哭道:“姨娘对不住你,你病还没好利索就让你操心家里的事,姨娘对不住你。”
我抬手想在水娘的肩膀拍拍,安慰她一下,却发现手太短,只能在腰部拍了拍,“莫哭,莫哭,我长大就可以照顾你了。”
“好,好,姨娘相信弃儿。”水娘破涕为笑,眼中是欣慰之色。
隔天,我仍旧去山上抓田鸡。由于要教那些孩子,耽误了我不少时间,但到了晚上,我的收获仍旧不错。今日,晚上多了一碗菜,是炒田鸡,味道很好。
水娘手头上的一批刺绣已经绣完,明天想问问村中谁人要去福镇。她自然是要搭伴去的,不然水娘一介女流,很容易在路上出事。她的刺绣是给福镇的一家七珍绣房的,每两个月就将绣好手帕、钱袋等给送过去。结了钱,再从七珍绣房拿来新图案。这些,都是要水娘亲自去看过的。
如今我年纪小,却不会再和前世那般张狂,差点落得个被火烧的结局。只是如今,水娘确实辛苦。我在村中无计可施,便想和她去镇上看看,许能找到什么挣钱又不引人注意的法子。
央求了水娘一会儿,她便同意了。虽然走了去福镇累了些,但若将我两天放在家里,水娘更担心。特别是这次,将我托付给别人照顾,她回来就生了大病,可把她骇的不轻。
☆、第四章
央求一起搭伴去福镇,村中人到不会为难,甚至是欢迎的。多一个人,路上也安全些,只是大家都不愿去罢了。进到镇里,在城门口是要交钱的,虽是一文一文的,但村中人都是想着能省就省。
隔日早晨,我见水娘在家中将刺绣一桩桩一件件仔细的叠好,十分的仔细。给我做了早饭,又开始准备一些烙饼,另外灌了一大壶水,这些都是路上要吃的。
等到了中午,村中有要进福镇的猎户来喊人,就说牛车要走了。水娘急急的应了,又拉着我的手,身后背了一个大竹篓,便跟了上去。
到了村口,见这三人我都是认识的,张嘴就亲热道:“张爷爷赶牛车的技术最好了,姨娘一直跟我说张爷爷是个老好老好的人了。还有大柱叔叔和石头叔叔,姨娘说上次我生病,那块肉还是你们凑给我吃的,可好吃了。以后等弃儿长大,一定报答你们。”
“哎呦,这生次病,这小弃儿的嘴都变甜了。听说弃儿还教村里的那帮小子们抓田鸡,好啊,好啊,小孩子就该这样。”赶车的张大爷笑眯眯的说道。
“这孩子”水娘扶着我的肩膀,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以前就喜欢一个人闷着,或是做些奇怪的事。我们还猜测,是不是被什么山魅鬼怪给附体了呢。”大柱笑话道。
我也像个傻小子一样憨笑着,装的比真正的小孩都像。水娘也笑着将我扶到牛车上,牛车上面堆放着四个大木桶,里面放的全是腌制的腊肉。这些都是要到福镇去卖掉,然后取了钱回到村中,将钱给那些托他们卖肉的村民。这事儿是轮流的,村中的猎户挨个儿抡过去,每次只派几个人去福镇。
“坐好,走咯。”张大爷打着颤音喊了句,牛车就慢慢的动了起来。
大柱和石头是不坐的,只是护在牛车的两边。水娘也没地坐,亦趋亦步的跟在牛车的旁边,实在累了,才将我换下来。
如此就是大半天,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这让身体刚好的我有些发虚。一路上,水娘灌的一大壶水倒是被我喝了不少。
“再走几步就到小庙了,我们歇一晚,明天继续赶路。”张大爷的声音也透着疲惫,他年纪毕竟大了。
这一条通往福镇的路,张大爷都不知道走了几遍了。路上哪里有休息的地儿,哪里有喝水的地儿,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等到了小庙,我被水娘扶着从牛车上下来。这小庙有些破烂,上方的屋顶有一半是空的,只是到了里面却发现还是干净的。神像我也认不出是谁,神像的前方放着一个破烂的泥碗,碗里有几个干瘪的水果。
“我们又来了,借宿一宿,莫怪,莫怪。”张大爷拜了拜,将泥碗中的干瘪水果扔掉,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几个在山上摘来的水果,挑了几个红的放在入泥碗中当了供奉。
“弃哥儿,这些给你。”张大爷又将剩下的果子塞到我的怀里,我认不出这些果子,却也向他道了谢。
大柱转头已经找来干树枝升起了火儿,我被水娘招呼着挨着她坐下。水娘将竹篓里的烙饼拿出了一张,借着火烤了烤,撕了半张给我。这个时代没什么发酵粉之类的,一张大饼干了以后就会很硬,难吃的很。
可就着水,我却吃的很开心。在蛮地的那些日子让我认识到,食物难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得吃。
轰隆!轰隆!
“打雷了,这是要下雨了吗?”水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看是的,这时节的雨可不是说下就下嘛。石头,大柱,你们趁雨开没下,赶紧再去拣点干柴过来。这水娘和弃哥儿都是身子弱的人,没有火,雨会淋坏他们的。”
“哎,哎,我们马上去。”
半个时辰后,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水娘带着我往有屋顶遮身的地儿挪去了。
“好了,弃儿睡吧,姨娘在这里看着,不会让雨淋坏你的。”水娘将带来以防万一的唯一件衣服盖在我的身上,半抱着我,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
张大爷几人坐在火堆旁,默默的拨弄着那堆火。大柱听了水娘了话,转头笑道:“你们尽管睡,晚上我们看着呢,不会让你们娘俩儿出事的。
以前的事,水娘你也别见怪,实在是你们是后来的,弃哥儿又怪异,我们才防备着你们。可我们打包票,我们村的人本性都不坏,这种欺负人的事儿我们也不干的!”
“是的,是的,你们尽管睡。”石头憨笑道。
“谢谢叔叔。”
“睡吧,弃儿。”
“恩。”一天的赶路,我的确有些发困,在水娘的安抚中,慢慢的进入到了睡眠中。我想,这种踏实睡觉的感觉真好。
等到半夜,我却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了。一醒来,借着火光看到小庙外马匹的嘶叫声,我几乎是本能的,立即翻身起来,身上摆出的是防备的姿势。
这是我的习惯了,以前在战场拼搏的时候。晚上只要被人吵醒,又听到马的嘶鸣声,我便知道,有战事发生了。经过几次大亏和差点死亡的经历后,我知道了要怎么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比如快速进入到战斗状态等。
一阵慌乱声传来,五六个男人挡在我的身前。水娘从呆愣中回过来了神,从后头一把抱住了我的脑袋,急道:“弃儿,莫怕,莫怕。下雨了,他们也是来借宿的。莫怕,姨娘在这儿,在这儿。”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水娘拉着我坐回自己的位置,那五六个人也就回去了。那似乎是一队走商的人,小庙中的两边堆满了他们的货物,上面盖一些防雨水的皮质大布。
那五六个人应该是这队走商的护卫,姨娘他们让出了一大半的地儿给他们,此时他们正挤在另一边整理着身上的狼狈。
“喂,我们老爷让我来问问,你们这边的干柴卖不?卖的话出个价钱!”不久,对面走来了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语气并不友好。
“卖,钱你们看着给好了。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边有女人和孩子,你们得给我们留着点儿。”张大爷是年纪最大的,按照村中的规矩,这时得由他站出来和人去交涉。
“那行,这串钱就是你们的了。”那络腮胡子虽然说话的语气不好,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扔下一串钱才抱走了大半的干柴。
这钱却是给多了,不过没有人会傻的把钱还给他们就是了。张大爷偷偷的将钱分了,他自己拿了大头,其余却是平分的。这是对的,张大爷去答的话,理应由他拿的多。毕竟他是承担了风险的,这是碰到心善的了。万一对方不好说话,打了他、骂了他呢?所以说,包括我在内,我们都是没有异议的。
那边的火也很快烧了起来,他们拿出了厚重暖和的皮毛垫在干草上,其中一个四十几岁,脸上透着风霜的男人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有人拿了些干果个糕点摆在他的面前,他的兴致似乎不错,又从行李中拿了本书开始慢慢的看了起来。
火堆的光芒将这小庙的一角照的透亮透亮的,我能很轻易的看到他手上捧着的书的名字,叫异趣录。这书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过往,第一世我大约是在这具身体五岁的时候莫名知道了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上来的。我不知道我是投胎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还是我夺舍了这具身体。
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也没空去思考这些。那时我对这个世界充满着迷茫,我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前的记忆又让我融入不了这个世界。我不会讲这里的话,我不认识这里的人,我吃不惯这里的食物,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不习惯。
是水娘抱着我,一字一句的教我说话。因为我有以前的记忆,要改变说话的口音太难了,这一教,就教了两年的时间。等能说话了以后,她又在沙土上教我写字。现在想来,水娘教我写字有一年了吧。水娘离开我太早了,她死的时候,我的字还没有认全呢。
这异趣录,在军队被周临峥叫在身边的时候,他还拿着它逗过我。异趣录中排行第八的奇物是一匹马,周临峥废了很大劲才捉了一只小马驹过来,后来却是送给了我。如今想来,却是恍如隔世了。
“那边的孩子,过来。”许是我盯的时间太长了,对面那人却朝我招了招手。
水娘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
“你去,把这盘糕点给他们,都是可怜人。”
随后,一个穿着白色短褂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碟子,过来道:“拿块帕子过来吧,这些倒给你们,这碟子是要拿回去的。”
“弃儿”
我见了水娘的反应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想给我吃,想让我吃点好的,却又怕我会觉得难堪,丢了面子。
“谢谢叔叔。”我从水娘的怀里起来,将碟子里的糕点两手一把抓了出来,转头又将它们放到了水娘的手里。
捏起一块丢进了嘴里,那种丝甜的味道我已经好久没吃到了。以前我是不喜欢吃甜的,这种甜味的糕点从来没有人敢递给我,就怕我发火。可现在,我却吃的很开心。
“姨娘也吃,很好吃的。”我拣了块好的,将它递到了水娘的嘴巴。水娘的手上捧着糕点,不能拒绝。只能张嘴将嘴巴的糕点吃的,连连道:“真好吃,不过姨娘不爱吃甜的,弃儿吃吧。吃不了了,姨娘给你放起来,明天路上吃。”
“好,好,今夜遇到人间真情,却让我这见识了许多为钱财而手足相残、欺师灭祖之辈的人感慨颇多啊。”对面的人突起感叹道。过了会儿,他又道:“小孩儿,刚才见你盯着我的书看了良久,你是想要我手中的书吗?”
“不是,你手中的书我读过了。”我从水娘的起身,带着和孩童一般的稚气炫耀道。
“哦,那你说说我手中的书讲了什么,讲好了,这里剩下的糕点全给你。”他似乎起了逗弄孩子的心理。
水娘紧张的拉扯了下我,她想来是以为我又要做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行为了。
我拍了拍水娘的手臂,笑道:“大叔,你那本书讲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奇闻趣事,它里面记载了山水妖物之间的故事十则,坊间趣事八则。其余,作者将自己在游历山水中遇到的奇物做了排名。
这异趣录中记载排行第六的御灵玉,如今还被周国的王上掌握着,是每代周国国主继位之时必须要有的凭证。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是要被人质疑的。”
“哈哈,你这小孩儿到是聪慧,这些糕点是你的了,拿去吧。”
我也不客气,将他面前的糕点全部搬了回去。水娘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但更多的则是惊喜。张大爷等人却都是惊讶,虽然又喜道:“好好,原来弃哥儿是聪慧的。”
我见了张大爷等人的反应,松了口气。我若和他们讲这些,他们却是听不懂的。我若直接当着他们的面表现的如同一个大人那样,他们也只会当我是被妖怪附体了。但若是有一个在他们认为是身份很高的人认同了我以后,他们却反而觉得我不奇怪了,还以为我是神童,这就是我要的效果了。
又吃了些糕点,喝了些水,窝在水娘的怀里,我再次睡了过去了。
☆、第五章(一号炮灰)
我感激他救了我,但正如他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叔文
第二天清晨,早早的我就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在外面,我心中警惕,便睡不着了。揉着眼起来,却发现张大爷他们也早起了,正在喂牛吃东西呢。
“弃儿,洗把脸,过来吃东西吧。”水娘收拾着东西,见我醒了,便笑道。
我应了声,拿了块水娘绣给我的帕子,又拿了水壶,便蹲在小庙外面给自己擦起脸来。
“你叫弃儿吗?我听你姨娘叫的。”昨晚那给我糕点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商队检查货物,见我在洗脸,便问了句。
昨晚的雨很大,下了不少时间才停。小庙外的路都是泥泞的,一个一个的小水坑到处都是。那人的脸上虽刻着风霜,但此刻却不管一只脚踩在水坑里,满脸的豪气。这人可见性子是个坚毅的,想必年轻时走商也经历了不少,如今生活的磨难对他不算什么了。
“我叫吴弃,你不要叫我弃儿,这是我姨娘才能叫的。”我抬起头,有些倔强的说道。小孩子的语气,呵呵,更能迷惑人心,我不介意自己满口谎话。历史,从来都是由最后的胜利者书写的。
“吴弃,吾弃,小子,你家中父母是不要你了吗!?”
“是啊,我从小是被姨娘养大的。”
“小子,我叫钟豪,我觉得你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以后你发达了,让你父母看看!”钟豪颇为豪迈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他不过随口一说,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也许下一刻厄运就会降临在你的头上,谁也无法预料。
我向钟豪表达了感谢,随后便回到水娘身边去了。吃了些东西,水娘将我抱到牛车上,我们四人再次上路了。
那对走商的人脚程比我们快,他们似乎也要路经福镇,便一直走在我们的前面。昨晚下过大雨,空气中没了昨日的燥热,除了路难走,其余到是好受了起来。
到了中午,我们便被他们拉下远远的一段路程,只能看到那队走商的屁股了。张大爷到是不急,揣着怀里昨日拿到的钱,慢悠悠的赶着路。这路上人烟稀少,就没有茶棚什么的,中午太阳也出来了,吃中饭时,水娘便抱着我到大树低下去了。
正吃着,前面却传来了叫喊声。钟豪的队伍前沿挂着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世字!这说明他是来自中擅的人,而中擅国的国主早就没了什么权利,如今中擅做主的是朝中国卿,一个名叫世臣的权臣。
通常这种挂着某国鲜明特色的旗帜,都是说明这伙走商背后是有人罩着的,让那些眼馋商队货物的人提着点神,别把自己玩进去了。而此刻,那面旗帜摇晃了几下,慢慢的倒了下去。
“咦?前面是怎么回事?石头,你去看看。”张大爷眯着眼,并不怎么担心的说道。
“好嘞。”石头应了声,便跑了出去。
张大爷他们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只当出了点小事,还打算去看看。我知道张大爷有着村人特有的小聪明,想着能不能再得到一些好处。我急着叫住了石头,让他别去。石头停了下来,笑道:“弃哥儿怕什么,看看就过来。”
“小娃子不要这么担心,当心变成大姑娘。”张大爷也跟着笑道。
我还未说什么,石头已经撒腿跑去了。我不知道钟豪他们出了什么事,不是遇到了什么都不懂的强盗,就是遇到本身不怕中擅国世家的强盗。但无论是哪种,我都怕殃及了池鱼。
我扯住了水娘的衣袖,急道:“姨娘,我内急,你陪我去好吗?”
张大爷笑着瞅了瞅我,挥手道:“去吧,去吧。弃哥儿也不知羞,这么大了还让你姨娘陪着。”
水娘将背上的竹篓放下,便打算拉着我走。我拿出了放在竹篓里水娘包好的一包刺绣,才扯着水娘往路旁走去。
“拿这干什么?”水娘奇怪的问道。
“姨娘,你不要问,跟我来就可以了。”我知道,水娘的性格并不强硬,可以说她是个并没有主见的人。若她嫁人,肯定是个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的软弱人。我只要稍稍强硬一些,她便不说话了,只能有些担心的跟在我旁边。
我带着水娘急匆匆的跑去了路边,还越跑越远,甚至我还能听到张大爷在后面喊,弃哥儿跑那么远干啥。我想救他们的,可我知道,除了水娘,他们没人会听我的。与其和他们拉拉扯扯的解释,我宁愿自己先跑了。从醒来那一刻起,我想,我已经决定不做一个好人了。
路旁就小树林,我带着水娘一头钻了进去,找了个草丛茂盛的地方,我便和水娘安静的窝了下去。
“弃儿,这是干什么?”水娘并无埋怨,只是有些不解。在她的思维里,我从来都是一个怪异的孩子。
我示意她安静,偷偷掰开一些草丛,悄悄朝外面打眼眼去。只是距离太远了,我看的不清楚。
等了好长一会儿,我看到大柱也离开了。但他走了没几步,张大爷似乎做了什么,大柱便又原路返回了。
张大爷似乎打算自己去看看,石头怎么还不回来。只是这时他也发现了不对,远远看去,张大爷似乎看到了有几个人像是在搏斗的样子。张大爷也是个老人精了,立即发现了不对。
可是他没有跑,因为石头还没有回来,他不能丢下石头一个人跑掉。不然,石头的一家人足够恨死他,他也没脸再回村里去。
我能感受到张大爷心中的那股焦急,他慌乱的和大柱搬着牛车上的木桶,然后坐上去,鞭子第一次那么狠的抽在牛的屁股上。
水娘也看到了,我本害怕她会吓的叫出来,也准备着捂住她的嘴。可她却抓住了我的胳膊,有些颤抖的将我带到怀里,轻声道:“弃儿不怕,姨娘在。弃儿不怕,不怕。”
我想起了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女人为母则强。她明明自己很害怕,却还记着我。我安慰似得的拍了拍她的手,便和她安静了下来。
透着缝隙,我看到张大爷他们并没有跑过去多远,因为那些人自己跑过来了。那是三个骑着马的人,他们在前头堵住了张大爷的路。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其中一个人下了马,拔出了腰间别着的大刀,一刀砍翻了大柱。
嫣红的鲜血从木板上流下来,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大柱那垂死的身体还在一抽一抽的动着,就像一只被拗断脖子放血的鸡还能蹬腿一样。
水娘的眼睛一下挣得大大的,我看到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我知道她想大叫,可她在忍,叫出来了,我和她只有死!
终于,那三人将张大爷也杀了。他们没有去管张大爷和大柱的尸体,只是将牛车上的牛弄了下来,其中一人牵着。其余两人打着马跑了上来,到处翻找着什么,我也紧张的满手心是汗水。终于,他们找到了那四个装满了腊肉的木桶,然后他们满足了,两人一人拿了一块肉别在马上,吆喝着跑了。
他们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路上又吵吵嚷嚷了起来。那是一伙儿约有百来人的强盗,其中二十几个人都是有马的,腰上别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刀。其余人都是赤脚走路,手里拿着的都是削尖的木棍。他们也有好些人受伤,只要没死透,他们也算仁义的将伤员都扛着了。
这次的收获似乎很不错,虽然伤亡很大,但他们的气氛表现的都不大压抑。路过的时候,那四桶腊肉自然也被拉走了。
“今晚,这些腊肉全部给你们吃!”有个满脸横肉的人出来,闻了闻那些腊肉,大声喊道。
然后,他们的气氛更加热烈了。像是打了一场大胜的仗一样,高高兴兴的拥护着属于他们心中的将军,远去了。
又过了好长时间,等到我的脚从麻了,再到毫无知觉,我都抓着水娘的手躲在草丛里没有动。如今我没有一点优势,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唯有如此才能保命,我不介意做到极致的小心。
到了天色快暗的时候,我知道那伙强盗真的不会回来了。我尝试着站起来,但却没成功。试着伸长腿,慢慢揉着,好一会儿,我才能拨开草丛从里面出来。
“姨娘,出来吧,我们安全了。”
我的话似乎打开了什么,水娘猛的朝我扑过来,然后开始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我知道她真的很累了,今晚我们不适合再赶路。可是外面的血腥味,我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所以趁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我和水娘必须离开。
我帮助水娘揉腿,细细的安慰她,这个女人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真是为难她了。等她能站起来的时候,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将草丛里的包裹拿出来,她死死的抱在怀里,有些颤抖的问道:“弃儿,我们该怎么办?”
“姨娘,我们自己去福镇!”我说道。
“好。”水娘抓紧了我的手,步履蹒跚的朝前方走着。
绕过了张大爷和石柱的尸体,我没有打算看看他们。他们身上早被搜过了,任何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拿走,我不用多此一举去摸尸。
水娘闭着眼不敢看,急匆匆的往前走去。终于,我见到了钟豪。他的脑袋不见了,我只是凭借他的衣服认出了他。周围的尸体很多,有商队的,也有好几具是那些强盗的。
我知道那些强盗死定了,因为我认得他们。两年后,他们会洗劫我住的村子,只为了可以有裹腹的口粮。那伙强盗不是有背景的人,他们仗着的不过是运气好,一直没打劫到真正厉害的主儿而已。
我想,他们肯定是没认出那面被钟豪挂在马车前的旗帜,也许他们根本不理解那面旗帜的含义。钟豪也倒霉,一般强盗打劫,只要认识了那面旗帜。钟豪只要给个过路费,定然能平平安安。可惜,他偏偏遇到了一伙不认识的,还是利欲熏心的强盗。
我看了几眼,便对着水娘道:“走吧。”水娘根本不敢看,只是远远的站着。
“救救我,救”
“咦?”我本打算离开了,却听到了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弃儿,怎么了?”
“姨娘,等会儿,我没事。”我喊了声,开始朝声源地走去。我并不还害怕这些尸体,但如果是刚来时的我,肯定会被吓晕。翻开了两具尸体,我便见到了那一个还有些微弱呼吸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在他的脸上泼了些水,他得让我知道我救他的价值,否则天快黑了,我凭什么冒险救他!
被水激的清醒了些,他费力的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呢喃道:“陈叔文。”
我将他的名字咀嚼了几遍,又借着微弱的亮光仔细分辨了他的面容,最终对着水娘喊道:“姨娘,这里还有一个人活着!”
☆、第六章
陈叔文此人,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大约二十几岁左右。这个年龄在这种时代早该成家立业了,可他如今还是孑然一身,虽有才华,却不得重用。
我是知道他的,为什么呢?因为陈叔文是在他二十九岁时自刎而死的。当时他已经有些名气了,也有士子感叹此人死的早。周临峥听了,却嘲笑道:“迂腐之人,死的不冤也。”
陈叔文的一生可以说是个悲剧,出生时父亲便染疾病去世。母亲为了他能读书,整日劳作,在他十七岁那年就去世了。陈叔文没有亲戚,家中无钱,母亲的尸体搁了一个月,尸体发臭。邻居无法,只得凑钱给他买了一副薄棺。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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